朱小满想了想,花也先不送了,车子在前方掉头,转回刚才的路口附近,五菱宏光停在楼后面。他悄悄下车。
近看那个扎辫子的运动服,果然是自己养大的亲姑娘。亲姑娘正在跟那个小子说 look,这里是我家,上面三楼那个阳台后面是我房间,现在我侄儿住了,哈哈阳台咋还晾晒一排小孩儿内裤……我爸妈房间在背后,有空的话带你去看我家超级超级超级大的大花园,并且有一条阿黄看着那个花园……
宦静在旁边听着,想,嗯,怪不得炸豆老师你的漫画名字叫《花园和狗》,原来有生活的啊。
后方一栋楼,楼后面的朱小满暗叫大事不好。
再转头去看那小子。
只见那小子生得纤纤细细,斯斯文文,唇齿红白,眼眉带电,笑意婉转,觉得大事更加不好了。
之后开着车子跟踪这两个人,他俩走走停停,东市吃早饭,西市买苹果,南市买橘子,北市买烟酒……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让我女儿拎着,是男人就自己全部拎完撒……
朱小满愤懑,另外感觉自己像中老年特工。
那俩东西买到一半,朱丹琪拿个电话出来打,拨通了,朱小满这边的电话就响起来。
朱小满赶紧接了。
“爸爸?”
“啊,妹妹啊,什么事?”
他努力镇静。
“我回家了,中午到家,有饭吃吗?”
“有的啊,你妈在家。”
“那我先直接回家了,还有我带个人回来哦。”
“……男朋友啊?”
他直接问。
“啊?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哎呀信号好差……”
朱丹琪一边说一边把电话远离自己,远得差不多了干脆挂了电话。
给你们留个悬念。
她爸在这厢看得明明白白。
算了,中午回去再慢慢跟妳讲,花还是要赶紧送的,花店电话都打过来了……
朱丹琪觉得身上有些异样,就拿个手抠抠脖子后面。
“怎么了?”
宦静问。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后背突然有一股寒意,并且好痒……”
她继续挠啊挠。
宦静去她脖子后面看了看:
“没有被蚊子咬啊?项链过敏吗?那我帮你挠挠吧?”
“我没有金属过敏,不知道为什么痒,谢谢未婚夫……”
朱丹琪舒服得闭眼睛。
她爸走之前看到宦静给她挠痒痒,觉得两个人像两只恩爱的……怎么说呢,恩爱的小猴子样的,忍不住就有点想笑。
她爸笑过了,给她妈打电话:
“她妈,你不要跳广场舞了,怎么连上午都要跳广场舞,你赶紧回家做个饭吧,妳女儿带了个男的上门了……”
“我们明天就要地区总决赛了……哎,什么?”
电话那头,朱丹琪的妈妈郝芳芳一下子就惊奇了,双眼发出夺目光芒:“男的啊?”
约三个半小时后,四个人坐了一桌,桌子中间八个菜。
四个人分别是朱小满、郝芳芳、朱丹琪、宦静。小侄子还在幼儿园。
八个菜分别是老鳖汤、蒸鳗鱼、梅干菜烧肉、烧鹅、番茄炒蛋、炒青菜、炒芦笋、蒸山药。
朱小满想她妈,妳这个老鳖汤和蒸鳗鱼的搭配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啊?
好了,到了宦静表演时间。
“叔叔阿姨,”
宦静穿着刚刚从城乡结合部超市买来的西装外套,头发弄得整整齐齐,倒也不难看,站起来,乖乖行了个礼,一副很正经的样子,开始提亲:“我也知道今天来得挺突然的,有点唐突。但在我这边,是想了很久,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的事情,希望能够得到批准。”
于是叔叔问,那你都做了什么准备工作呢?
阿姨说,那倒没什么大问题,哈哈哈。
两个人同时讲话,同时结束,神同步,就是话里意思不同。
“哎妈妈,”
已经开始吃菜的朱丹琪突然注意到个事情,就插一句:“你脖子上怎么青了一块?”
“哦这个吗?”
朱丹琪她妈摸摸脖子,有点生气,“昨天晚上我们西厂跟东厂打起来了,有人扔个扇子砸到的。”
宦静一脑门子问号,纳尼东厂?瓦特西厂?
“哦我解释一下,”朱丹琪转头看着他:“我妈她们跳广场舞,是分两个帮派的,县政府门口东面广场跳的那个帮派,简称东厂,西面广场跳的那个叫西厂。”
“妳们多大矛盾啊?都已经开始打架了啊?”
她爸也十分吃惊,追问宦静都不想追问了。
“明天就要地区总决赛了,他们居然跟我们用同一首歌,你说气人不气人吧……”
“那就是跟你们死磕了?”
“是吧,是吧?”她妈也来劲了,“所以我们昨天就去问他们撒,结果就打起来了。他们的老师是从省会请的,下了血本,那我们西厂怎么办?临时换一首歌跳?”
“那万一你们比他们跳得好呢?”
朱丹琪一边吃菜一边问。
宦静觉得自己完全被遗忘。
“没有这种万一,”
她妈接着说:“人家是省会的老师,艺术院校的,专业的,我们这边就是业余广场舞大妈自行编舞,怎么比……咦?”
“妳咦啥咦?”
朱丹琪吃菜,把菜里的花椒挑出来。
“或许我们有个能闪瞎他们眼睛的秘密武器就能赢吧?”
“哈哈哈你有啥闪瞎眼睛的秘密武器……”
朱丹琪觉得好笑就笑起来。
她妈也不跟她接着聊了,转向宦静:
“弟弟,”
“阿姨?”
宦静心说阿姨您怎么整个人突然就特别精神了,您是在想什么馊主意吗?
“弟弟吖,你会不会唱歌?”
·
朱丹琪当时就感到一阵令人晕眩的惊悚。妈你这啥奇葩的想法,他连穿个不带洞的牛仔裤都要跟你唧唧歪歪好久的,妳现在这是准备让他去伴唱妳厂广场舞吗?那他岂不是要跟我唧唧歪歪一世啊?
一震眩晕过后她想,不行啊,我得护犊子啊,自己的犊子自己护是吧。
“妈妈!”
宦静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副略为难的样子,朱丹琪就插进来一声断喝:
“他不会!不会唱歌!一丁点都不会的妳不要痴心妄想了!”
还好宦静还没开始自我介绍,这么说一点不违和。
“哎呀你这孩子我怎么就是痴心妄想了……”
她妈恨恨看着她:
“我是觉得你俩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你说我们西厂这次要能得奖,就证明弟弟内外兼修,你俩就更没什么问题了是吧,一丁点问题都没有了是吧……”
朱丹琪心说你咋不说他色艺双绝。
一丁点儿问题都没有了……
一丁点儿问题都没有了……
“阿姨!”
宦静欣喜接过话茬子:
“我会唱歌的,你别听琪琪瞎说。”
“啊真的吗?”
阿姨高兴坏了。
“嗯,我小学时上过二十多个补习班,不对,特长班呢,我学过声乐的!”
宦静开始显摆。
“妳看妳看!”
她妈正好抽了张纸,拿纸巾递给宦静,宦静接过,她自己又再拿一张,一边拿一边对朱丹琪喊:
“弟弟是专业的!”
朱丹琪想,那行,就这样吧,我除了静静地看着你俩越来越嗨我还能干啥。
旁边准岳父朱小满觉得自己被遗忘。
“爸爸,弟弟和我吃过了就去排练了哈,你洗碗啊记得。”
“……好吧。”
爸爸想,我就只能洗碗吗……
“那我也要去。”
朱丹琪本着一种哎呀有热闹赶紧观看的心态搭茬,而且去了还不用洗碗,一举两得。
“你不能去,”
宦静想了想:
“我后天去工作,你帮我把笔记写完了吗?”
他指的是进组那个事情,去之前要看完剧本。
“还没有……”
她老实答。
“那你抓紧时间。”
“……好吧。”
“不过比赛的时候妳还是可以看的。”
“哈哈,谢谢哥。”
我不仅看,我还要给你录像,哈哈哈……
宦静和郝芳芳说去排练还真的就去了。排练室是镇上的棋牌室,桌子全部收起来了。宦静看她们跳了一下,觉得基本上还是正常水平发挥,郝芳芳在厂里虽然站后排,但貌似是个经理性质的负责人。
少时有人敲门,进来个阿姨。
阿姨气质很好,退役空姐 style,她招呼朱丹琪她妈过去:
“郝大姐?”
郝大姐于是就过去了,两个人小声讲着什么。阿姨一直说,郝大姐就一直点头。
宦静想,什么情况呢?
郝大姐聊完了送走该阿姨,就招呼大家一起传达了一下,意思是申主席过来看西厂同志们,昨天打架的事情了解了,虽然是有原因的,但是要团结,以后不可以再打了,一边搞艺术一边打群架也不像话啊,广场舞大妈已经污名化了,大家就不要再给我们群体抹黑了哈……
说得跳舞的阿姨们一直笑。
所以该阿姨是叫申主席。
什么主席呢?做什么的主席呢?
又跳了一遍,休息的时候,郝大姐就过来给宦静解释:
“是明天比赛我们评委会的主席哈。”
哇,那权力很大的。
郝芳芳说是啊是啊,有决定性的作用呢。申姐姐是不是气质很好啊?她以前是空姐,后来是我们这片儿的幼儿园园长,脾气也好,不过凶的时候是真凶……她有两个女儿的,但是都在国外呢……
宦静静静听着郝大姐拉家常。
郝大姐接着说,我们这片儿也算高考大县,好多家的孩子都在国外呢……
咦?
宦静灵光乍现。
“阿姨,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东厂要跟我们跳同一首曲子了。”
“……哦……对啊”
郝大姐也瞬间想通了:“所以不是她们故意为难我们,是真的碰巧了是吧?”
“可能吧,但不重要,”
宦静喜滋滋,“关键通过这个,我觉得我找到明天赢得比赛的办法了!”
接下来他面授机宜,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啊,这个真的行,女婿你太厉害了!”
郝大姐听完星星眼。
“啊?妈,妳刚才叫我什么?”
“哈哈,女婿,你刚才叫我什么?”
两个人如同一狼一狈,在那里笑得嘿嘿嘿的。
令得在小镇的另一端,房间里勾神剧台词的朱丹琪又感到了一阵莫名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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