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凤娓咀嚼着这一称呼，“我在王爷心里，原来还算是王妃。”
看着她眼中莫名的深切悲哀，沈朝还未发作的怒火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就这样望着她离去。
次日。
宫里的传旨太监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侯凤娓女凤微荷品貌端庄，秀外慧中，与秦王前缘未定，如今再续，故朕特钦定其为秦王平妻，择吉日大婚，钦此！”
凤娓跪着，听到“前缘未定”四字，胸口情绪翻涌。
好一个前缘未定，那她算什么？
沈朝的错缘吗？
传旨太监离去，凤娓在梅朵的搀扶下起身。
她转头望去，看见沈朝和凤微荷站在一起，一众仆人恭敬的跟在他们身后。
而她只有自己和梅朵。
凤娓忽觉一丝悲凉钻入心底，千言万语全部变成了一句：“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闻言，沈朝神情一滞。
他看向凤娓，却只见她转身间那微红的眼角。
不知为何，一丝烦躁掠过心中，带走了不少因这道赐婚圣旨而起的欣喜。
连下了三日的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人的脚踝。
披着霜色斗篷的凤娓艰难地挪动着双腿，一步步朝灵山寺走去。
梅朵搀扶着她，有些不解：“王妃，为何您非要今天来？”
凤娓喘了口气：“求佛就得诚心。”
梅朵目露疑惑，似乎不太明白。
凤娓也没有解释。
前世，她惨死于灵山寺，今生不知因何缘由又是在灵山寺受伤后醒来。
现在，她下定决心和沈朝分开，定要前来求个心安。
到了灵山寺后。
凤娓让梅朵在寺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庙中人并不多。
凤娓跪在佛前：“我佛慈悲，信女幸遇重生，愿我佛佑我娘平安无虞，愿……”
她忽然停住，最后还是将那句“愿我与沈朝此生无瓜葛”说了出来。
凤娓叩拜后摇了签。
两声细微的落地声后，她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她望去，只见是一身穿玄色素衣的男子。
他双眼蒙着白布，气质清濯。
男子摸索着地上的签，凤娓见状，便将他面前的签捡了起来递到他手中。
男子一愣：“多谢。”
凤娓笑道：“举手之劳。”
她捡起自己的签，见上头写着“下”一字，神情微怔。
凤娓目光下落，喃喃念道：“君子莫体小人为，事若差池个是非，琴鸣须用知音听，守常安静得依稀……”
而后面的解便是“待得贵人，无不欢喜”。
看到“贵人”这两个字，凤娓不由自嘲一笑。
她现在难以从秦王府脱身，又去哪儿遇贵人呢？
凤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签收于袖内起身离去。
这时，一侍从模样的少年恭敬的走到男子身边接过签，念了出来：“中签，一谋一用一番书，虑后思前不敢为，时到贵人相助力，如山墙立可安居。”
翻过签，他又继续念：“解签为，改旧成新，寒花遇春。”
少年眼中忧虑，声音却努力欢喜：“恭喜殿下，此次定能找到的神医定能治好您。”
男子抿抿唇，思量了片刻，声音清冷：“天山雪莲来处可查清楚了？”
“回殿下，查清楚了。”少年压低声音。
“是秦王妃。”
十二月初九，秦王府大喜。
红绸漫天，从侯府至王府，覆盖街道的雪都被映红了。
梅朵看向翻看医书的凤娓：“王妃，今日王爷大婚呢。”
凤娓不为所动。
梅朵满脸不解。
从前沈朝一句冷语就能让凤娓伤心半日，如今竟把自己撇的跟看客似的。
凤娓却从袖中拿出在灵山寺求的签。
“琴鸣须用知音听……”凤娓低喃着。
贵人，知音。
她又能去哪儿遇贵人和知音。
凤娓沉叹，将签收了回去。
热热闹闹的婚礼三更才歇。
凤娓下定决心，她展开宣纸，在纸上写上和离书三个字。
看吧，沈朝，此生是我不要你了。
第二日，凤娓正要去找沈朝，沈朝带着凤微荷来了。
“微荷来给你敬茶。”他淡淡说。
凤娓眸色一暗，心底顿起警惕。
凤微荷叫人端来茶：“堂姐，这杯茶是多谢你替我照顾沈朝三年……”
她语气真诚，一杯茶，谢过了三年。
说着替她照顾，连凤娓一点苦劳都轻飘飘抹去。
凤娓没什么表情，接过了茶。
凤微荷眼底划过一丝狠光，正当她想借着凤娓的手将茶杯打翻时，手背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剧痛。
她手一颤，滚烫的茶浇在了自己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凤娓故作惊讶。
凤微荷看着凤娓似有若无的幸灾乐祸，心中怨毒，委屈地看向沈朝：“我没事，堂姐只是手滑，你别怪她。”
沈朝皱眉，还没开口，凤娓便说：“他能怪我什么？我可连茶杯都没有碰，莫不是妹妹昨日累了，所以今日才拿不稳茶？”
闻言，凤微荷脸色一僵。
“凤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沈朝眉目间的寒冰似能将人冻亡。
“当然。”凤娓笑意褪去。
她站起来，一字一句，将曾经的委屈、愤恨和不甘全化作如刀刃锋利的话。
“秦王殿下，嫁给你三年，我自认尽心尽力，倾尽所有，你我即便没有夫妻之情，也该有些面子情分，可你却娶我堂妹为平妻，叫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沈朝一滞，惊诧不已。
可此刻的凤娓让他没由来的生了丝心慌。
“君既无情，妾便无意。”凤娓双手交握，行了大礼，“求王爷成全，赐凤娓和离书。”
霎时，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沈朝看着她，袖袍中的手不觉攥紧：“你要和离？”
凤娓那三年的确劳苦功高，他不否认，所以他也从未想过休弃她。
但此刻，她那双眼中的坚定让他明白，她是真的要和离。
胸口莫名翻涌的怒意和烦乱，让沈朝眉目一沉：“王妃大不敬，即日起禁足院内，无本王吩咐，任何人不许出入！”
说完，他就带着凤微荷离开了。
这一关就是五六日，沈朝再没来过。
凤娓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将自己一直关下去，但她绝不愿再沦落到前世的下场。
她趁着侍卫轮换逃出了王府。
既然沈朝不和离，她便去找能让他们和离的人。
雪落了凤娓一身，寒风吹的她意识都开始模糊。
突然，一辆马车驰骋而来，险些将她撞到。
车帘被掀开，眼蒙白布的男子探身出来。
凤娓一愣，这不是灵山寺遇到的男子吗？
她先道一声抱歉正准备走，男子忽然叫住了她：“姑娘，相逢即是缘，我且送你一程如何？”
凤娓考虑了一下自己的体力，苦笑：“多谢，便请您送我去宫门吧。”
沈行止动作一滞：“去宫门有何事？”
凤娓望向皇宫，一字字道：“求和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