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潮湿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原本的黄土院子在下过场雨后成了一片泥泞，几片被风吹落的瓦片散落在墙沿。
荒凉的像是野外的破庙……
沈棠看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外婆和自己各自孤零零地在这里去世。
叹了口气，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就在她准备让外婆先去堂屋休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叱唤。
“沈棠！”
转身看去，沈棠愣住。
沈母！？
沈母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冲着沈棠脸就是一巴掌。
‘啪！’
沈棠没防备，左脸顿时炸开火辣辣的痛。
“囡囡！”
外婆又惊又急，心疼地摸着她红肿的脸颊。
沈母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要不是你，青云怎么会要跟我断绝关系！你这个搅家精，扫把星！”
外婆像气的红了眼，朝着沈母就是猛地一推：“有什么冲我来，你再动囡囡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沈母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她死瞪着老人，咬牙切齿地又要动手：“死老太婆！”
手刚伸出去，就被沈棠狠狠捏住。
沈棠冷眼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沈母：“看在青云的面子上，你又是长辈，我不跟你动手，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干了什么好事。”
沈母揉在一起的脸又是白又是红：“沈棠，你给我放手！什么好事儿，谁敢的‘好事儿’能有你多？”
“青云已经告诉我了，杨虎和我爹都是你找来的，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好让青云跟我离婚。”
沈棠看着眼前明明长得慈眉善目，却心如蛇蝎的女人，眼神冷冽：“我知道我嫁给青云让你很不满，但你不能伤害我最亲的人！”
话落，她用力松开手。
沈母后退着，一脚踩进泥坑里。
“你！”她哽了个半晌，突然就坐下来开始撒泼，“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一个搞破鞋的贼欺负我们这样的好人，不该五雷轰顶吗？”
因为她的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鄙夷的目光像剑似的纷纷投到沈棠身上。
沈棠没有理会，径直关上了门。
外婆摸着她红肿的脸，心疼不已：“疼了吧？”
沈棠摇摇头：“没事，别管她，闹够了她自己就会走的。”
话音刚落，身后本就破烂的门被敲的砰砰作响。
“沈棠！你躲什么！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放过青云？你就跟你爹一个德行，脸皮比树皮厚，心比煤还黑！你就该像你妈，早死早超生！”
沈母恶毒的谩骂像无数根针刺进沈棠胸口，剧痛中带着几乎烧掉理智的恼恨。
视线扫向墙边装着已经发臭雨水的铁盆，跨上前端起后拉开门。
‘哗啦！’一声，铁盆里的水迎头泼在沈母的身上。
“呸呸呸！”
沈母青着脸吐出水，面目狰狞地瞪着沈棠：“沈棠，你……”
“杨秀英，你再敢骂我妈一个字，下回泼你脸上的就不只是盆水了！”
沈棠将铁盆摔倒沈母脚下，关上了门。
她紧捏着拳，眼眶有些泛红。
委屈和愤怒压着心，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外婆摸摸她的头，声音哑了几分：“囡囡乖，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沈棠用力吞咽一番，才咽下满喉苦涩地点点头。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自己两段人生都很无奈，可仔细想想，这不都是曾经的自己造成的后果吗……
犹豫了会儿，她才下了决心般开口。
“外婆，我明天想去找青云。”
外婆愣了愣，也没有多问，只是拉着沈棠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外婆这儿啊，你不用担心，跟青云好好谈，他是他，他娘是他娘，别因为他娘，耽误了你们。”
沈棠嗯了一声。
其实去找贺知返，并不是只为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主要还因为徐墨和那‘货’。
直觉告诉她，必须要尽快找贺知返。
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趁着天还没黑，沈棠又去祭拜了母亲，才疲惫睡下。
天还没亮，沈棠就坐着村大爷开的拖拉机去镇上的车站。
辗转三趟车，才到达岭南军区的大门口。
看着门口站岗的哨兵，沈棠突然失去了过去的勇气。
她捏着衣角，陷入犹豫。
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她还是深吸了口气走上前。
谁知刚刚踏进去，哨兵就叫住了她：“嫂子，您找沈连长吗？”
沈棠愣了愣：“是，他还没回来吗？”
“沈连长受了伤，现在在军区医院呢。”
听了哨兵的话，她心猛地一沉。
贺知返受伤了？
想起他身上那些因为出任务而受的新旧伤痕，又急又怕，忙赶去军区医院。
沈棠一路跑进医院，询问到贺知返的病房后，才得空扶墙大口喘了几口气。
缓了一会儿，才朝楼上的病房奔去，谁知刚走到病房外，便听见里头传出吴英玉的声音。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娶沈棠，而且当初别人撮合我们的时候，你不也默认了吗？青云哥，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沈棠推门的手顿住。
在这个年代，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直白的表达，一定是掏心窝子的喜欢。
虽然贺知返说过，他不喜欢吴英玉，但自己和他以错误为开端的婚姻，还是让她很不踏实。
隐约间，里面又传出吴英玉带着哭腔的哀求。
“为了你，我爹妈无论怎么逼，我都不肯接受别人，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但我都不在乎，我只盼着，哪天你回过头看看我……这世上哪还有人像我这样，对你这样一心一意啊！”
沈棠僵在原地，心绪复杂。
即便没看见人，也能想象到吴英玉梨花带雨的模样多招人怜。
“同志，怎么不进去？”
突然过来的医生疑惑地瞄了她一眼，推开了门。
转头间，沈棠撞上贺知返冷凝的目光。
当看到她，男人的眸子瞬时一亮，刺骨的漠然褪去，只有鲜少的柔和。
“砚秋？”
沈棠回过神，莫名觉得有些窘迫。
她不自在地挽了挽头发，眼神无处安放：“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贺知返脸顿时拉下了，扯下手背上的针头就追了出去。
这女人，把他当敌人了不成，见到自己不是躲就是跑。
而这一举动把医生吓得不轻：“沈连长，你的伤不能乱动啊！”
吴英玉看着贺知返追逐的背影，泛红的双眼翻涌着妒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沈棠一路跑下楼，刚踏下最后一步台阶，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胳膊。
回过头，是贺知返近在咫尺的深眸。
眼见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沈棠又臊又急，连忙挣脱：“贺知返，你放手，也不怕别人笑话……”
话还没说完，贺知返扯着她朝楼梯间拐了个弯，把她塞进下面的放着扫把的小隔间。
里面一片黑暗，只能通过门隙看清面前对方脸庞的轮廓。
沈棠背后抵着墙，身前是男人炙热的躯体，无措的双手只能挡着他坚硬的胸膛，试图阻止他的靠近。
“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看见我就跑？”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低哑的声音像是沉瓮的钟声，引的她一阵战栗。
“我……”
沈棠张着嘴，嗫嚅了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回答。
像是在欣赏她的慌张，贺知返不停地靠近。
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沈棠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好半天，她才压着混乱的思绪：“刚刚吴英玉说了那么多，你，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