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心这一卧床,我就走不得了。皇上说我是由心信任的人,让我留下陪着她。
太医说由心是受了惊吓,好在孩子没事。由心醒来之后,就把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由心呆呆地看着屋顶,问道:“你寻到吴瑰意的消息了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握住由心的手,要她不要多想:“吴瑰意早年间是京城最有名的女人,无人未听过她的名讳,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拿她做文章,阻你大业。当年吴瑰意站在太子身边,却不依附太子,坊间都说,她有将相之才。后来呀,她恃才傲物,因通敌被杀,太子这才下令抹去她的信息,也令所有人不得再提。”
“通敌?”由心喃喃道:“怎么会通敌呢?”
“这谁能猜到,皇上并非嗜杀之人,只要你不触到他的逆鳞,他就不会伤害你。吴瑰意和江敏茹,都是因为违背了他的心意。”
我苦劝由心,如今皇上羽翼丰满,异己除尽,她太过惹眼不是好事,她该避避锋芒,把这刚硬的性子改一改。
可是由心摇摇头,惨然笑道:“那我岂不是要一生依附于他?我本要做打开笼子的人,为什么被关进笼子里了?”
“与时代逆行的人,必定要付出代价。由心,如今你有了孩子,你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如果你想教书育人,离开这里。如果你想与皇上过美满幸福的日子,你就做好一个皇后,做着深宫中最平凡的一个女人,不要再多想。”
我知道由心此刻必定陷入思维的怪圈,这些我都经历过。不甘平庸,又无能为力,这对有过自由的我们太难了。
这日由心喝了太医熬制的安胎药,没一会就昏沉睡去了,我被宫女领着出去,在门外看见了皇上的身影。
我正要跪下,被他免去了礼数,他问我:“皇后情绪可还稳定?”
我答:“皇后已然睡下,想必是安心了。”
皇上点了点头,从腰间扯下一枚与玉佩赏赐于我:“这几日,就麻烦师太多替我照顾皇后。”
“这是老尼应该做的。”我未伸手去接,不想皇上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要把玉佩放在我手中。
我下意识挣扎,宽大的衣袖因此而滑到手肘。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片刻之后,皇上看着我光滑的手臂笑道:“师太这脸和手都如老妇人一般,怎么胳膊上的皮肤却不太一样?”
我浑身都在发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寺里干活的人少,滤昼老尼一人要干数人的活,这露在外面的皮肤,自然就难看些、苍老些。”
因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给脸和双手化妆,未料到他会这么快发现我的破绽。
我害怕他会戳穿我的真面目,我害怕我再也走不出这宫墙。
在这时屋内忽然传来器皿落地的声音,由心喊道:“救命、救命……”
皇上便顾不得我,推门跑进去,由心正躺在地上捂着胸口。
皇上将由心抱回床上,问她怎么了,由心说是做了噩梦,被吓醒了。
由心要我进去陪她,说她害怕,想我在身边。
皇上便让我进去守着,吩咐我片刻不准离开。
原本皇上也是要一直在这待着的,但后来一个太监过来与他耳语几句,皇上就出去了。
皇上走后,屋内便只剩我和由心两个人。由心睁开眼,我问她:“你没睡着?”
“睡了一会,你起身我就醒了,然后听见你们在外面说的话。”由心侧过身来看着我:“姐姐,他好像对你起疑了,明天我就将你送回去,鸿远寺乃先帝所建,你已出家,就算他怀疑你的身份,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谢谢。”
我很感谢由心,自我出家以后,除静年师太外,她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可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可能,回不去了。
第二天由心叫来皇上,说她梦了一夜的鸿远寺,想去那儿住上一阵。
皇上紧皱着眉:“近来杂事颇多,朕没办法同你住去鸿远寺。”
“我自己住过去就好了,你最近操劳也没时间陪我,我和师太刚好作伴。”由心揽着我,看上去十分坚定。
而皇上将目光投向我后,却是说道:“也好,静归师太操劳一夜了,来人,给静归师太端盆水来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