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逾白停下了脚,转身看来,瞧见纪灵灵先是诧异,随后拧起了眉。
纪灵灵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苦涩。
果然,他是真的不想看见自己……
捏着简历的手微微收紧,纪灵灵想说些什么打破此时的尴尬。
却见这时,一双皙白,涂着大红指甲的手挽上了谢逾白的手臂。
纪灵灵顺着看去,就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笑看着自己。
然后对谢逾白开口:“逾白,她是谁啊?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女朋友?”
女朋友。
三个字像刺扎进心里。
纪灵灵脑海里空白了瞬,反应过来看向谢逾白。
谢逾白没有躲避,只是看着她,然后将手臂抽了出来。
“别闹。”
他低声对身旁的女人说着,然后走到纪灵灵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夹着简历的文件夹咯得掌心生疼。
纪灵灵强迫自己直视着谢逾白:“我来面试。”
谢逾白愣了下,没有说话。
纪灵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也张不开口去问。
这时,那女人走了过来:“逾白,不介绍一下吗?”
说完,她看向纪灵灵自顾开口:“我叫陈知晗,淮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是谢逾白的女朋友。”
伸到眼前的手白皙。
纪灵灵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微颤的手压在身侧怎么都抬不起来。
这时,谢逾白开了口:“陈知晗!”
他声音中带着些警告,陈知晗耸了耸肩。
谢逾白看着纪灵灵黯淡的眼,眼底闪过抹什么。
但转瞬就被压下,他对陈知晗介绍:“纪灵灵,纪师兄家的孩子,他出国时托付我照顾,今年刚毕业。”
闻言,在场人心思各异。
纪灵灵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早有预料却也难过。
她早就知道,在谢逾白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孩子。
而陈知晗挑了挑眉:“早说啊,还以为是你那些莺莺燕燕。”
说着,她撩了撩耳边卷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陈知晗,和谢逾白……”
余光瞟着纪灵灵随着她的话慢慢攥紧的拳。
陈知晗了然一笑:“和谢逾白是合伙人,不是男女朋友。”
纪灵灵笑的勉强。
谢逾白瞧着将手里文件扔在陈知晗怀里:“这个案子你去跑,我有事。你跟我上来。”
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纪灵灵说的。
看着男人朝电梯走去的背影,纪灵灵迟疑了瞬,还是跟了上去。
陈知晗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电梯里的身影,轻啧了啧舌。
倒是头一回看谢逾白为了一个人放弃公事呢!
看来纪灵灵这丫头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啊。
而此时,电梯里。
沉默气氛四散着。
谢逾白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纪灵灵站在一角低垂着头,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直到电梯到了顶层,冷气从电梯门外扑进来。
她看着往外走的谢逾白才开了口:“小叔如果忙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也还要面试。”
她不知道谢逾白叫她上来干什么,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谢逾白脚步没停:“不忙,刚才和人事说了,你由我来面试。”
纪灵灵再没借口逃避,只能认命跟着进了办公室。
屋内,空调不堪重负发出喷鸣。
沙发上,谢逾白没看纪灵灵递来的简历,声音清冷:“淮知不适合你。”
纪灵灵身子一僵:“我还没有试过,小叔怎么知道不适合?”
“淮知是我一手创立,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很了解。”
谢逾白条理清晰,直接拒绝:“换一家律所吧,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推荐。”
纪灵灵没说话。
他总是这样,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否决,爱情如此,律所如此。
她甚至在想,如果刚刚在楼下陈知晗没有澄清他们的关系。
那谢逾白是不是就要任由自己误会下去,他好能顺势断了她的念想!
纪灵灵心里委屈也有些无力。
她看着眼前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儿就让人爱恋的男人,声音沙哑。
“小叔,你觉得不合适的究竟是我和淮知律所,还是我和你?”
谢逾白没逃避:“都是。”
轻飘飘两个字,却如千斤砸在心间。
有那么一瞬间,纪灵灵觉得其实挺没意思的。
她那么喜欢谢逾白,可在他看来却是负担和需要避开的麻烦。
但是十年啊,那感情在心里扎了根,连放弃都需要用尽勇气。
见纪灵灵不说话,谢逾白似乎也觉得刚刚的话太过直白。
他坐直了身子,放缓了语气:“淮知经手的案子太大,不适合你实习,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虽然学了些东西,但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认识些新的人。”
他字字真切,可偏偏如刀戳着心。
纪灵灵静静的看着他列举不在淮知的好处,离开他的好处。
终于还是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话:“其实只是你不想在淮知看到我吧?”
迎着谢逾白微蹙的眉,纪灵灵鼻间发酸。
可她只是强压着,声音轻微发颤:“就像你为了不见我,连家都不回是一样的,对吧?”
谢逾白没否认。
纪灵灵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她站起身:“小叔,其实我有时候挺讨厌你的。”
他总是在该狠心的时候心软,该心软的时候狠心。
纪灵灵停顿了下,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真的做了很多让我感觉你喜欢我的事。”
“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从一开始我意识到这份感情时就告白,要是你一开始就直白的拒绝了我该有多好,那我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你这么久?”
也不至于现在想要放弃都这么难!
谢逾白迎着她有些红的眼,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抱歉。”
纪灵灵听着却苦笑。
谢逾白对她一直都这么好,哪怕现在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依旧道歉。
纪灵灵吸了吸鼻子,将泪憋回去:“谢逾白,你不喜欢我,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后面几个字,她几乎是哭着问了出来。
最后在谢逾白的沉默之中,转身逃跑,脚步匆忙,难掩狼狈。
而谢逾白这次只是沉稳的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追出去。
只有眼中的起伏透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大雨倾盆。
纪灵灵一路跑着,身上的衣服被淋湿,冰凉的贴在身上。
她浑然不觉,只是闷头跑着,直到再也跑不动。
帝都大桥边,雨落在汹涌的江水中无声死寂。
纪灵灵手撑着栏杆,仰头望着天,任由雨砸在脸上,混着泪消失。
许久,雨慢慢停下,也带走了泪。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她拿起,就看到是朋友打来的电话。
纪灵灵木讷的接起,听着那头担忧的女声:“灵灵你干嘛去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
纪灵灵喉咙梗塞,好久才逼出一句:“你说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你和你小叔怎么了?”
纪灵灵垂眸望着江水,沙哑着声音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讲述告知。
朋友听后叹了口气问:“那你现在放弃了吗?”
放弃了。
纪灵灵想这么回答,却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朋友不意外:“那就再见他一面吧,有些事总要个结局,灵灵,你要知道及时止损,及时比止损更重要。”
电话挂断在嘟声后。
纪灵灵握着手机,天边浓云慢慢散去,阳光照耀下来炙热烫人。
“及时止损,及时比止损重要。”
朋友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她转身背对着江水,望着街上又三三两两闲逛的人群,思绪飘远。
这时,对面街道摆出了几把椅子,一个带着邮差帽的人又架起了画板,开始了街头写生。
纪灵灵看着,不由想起了谢逾白。
他也是会画画的,家里书房还摆着他大学时画的人像。
鬼使神差的,她给谢逾白打去了电话。
嘟声响了两次就被接起:“喂?”
男人的声音平稳,纪灵灵听着眼睫一颤:“我在帝都大桥,你来找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谢逾白没有说话。
随着沉默,纪灵灵呼吸变得缓慢。
良久,谢逾白才说:“好。”
一瞬间,绷紧的弦像是松了般,纪灵灵说了句:“我等你。”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朝着对面街道走去。
学艺术的人天生追求自由。
而对于纪灵灵这种法学生来说,生活就是被条条框框的规则组成的。
纪灵灵站在画师身后,看着他用一支笔在雪白画纸上渐渐描摹出人像。
是一个女人,棕色的长卷发,浅淡的妆容,有些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