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晏不知道叶流苏的经验是从林场评估经验里得来的，还是从野外徒步得来的，但对于他的安排妥帖，她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了。
小林却是有些好奇，他问叶流苏，“边总，你很了解野外生活啊，你常露营吗？”
叶流苏笑了笑，“我们是做这一行的。”他难得轻松，“只要没遇到老虎，狮子，就都不是事儿。”
小林笑了起来，顾淮晏也忍不住微笑。
“你放心，那都是保护动物，在咱林场，你想遇也遇不到。”小林说着，在一个不到腰部的小木头箱子前站住，有意考考他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哪里难得到做过好几单林场评估的顾淮晏，但她还是配合小林，问他，“是水龙头？”
小林似乎有点沮丧，嘟哝了一句，“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弯腰打开木箱子的门，里面果然是接着橡胶管的水龙头，“大风时候，要没这个箱子挡着风，水桶一放这儿，就能被刮跑了。”
顾淮晏神色淡淡的，“现在这月份，山里风大吗？”
“说不定，得看大山发不发脾气。”
小林拧了下水龙头，“咦”了一声，“停水了？”
他又拧了两下，水龙头发出嘶嘶的声响，仍是没有一滴水。
“没事儿，车上有矿泉水，烧一点热水，凑合洗洗就行，也还有喝的。”山里停水是常事，顾淮晏做林场评估，就没有遇到过不停水的，她并不在意。
小林似乎对顾淮晏的不娇气很满意，他欢快的说，“明天应该会来水的。还好你们不是冬天来，冬天每晚六点就停水了，因为山里气温低，夜里水管容易被冻住。”
小林关上木头箱子，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护林站不大，很快就参观完，太阳一落，天刷的一下黑透，没有一点光亮。
整个护林站就只有厨房兼做餐厅的那间屋子里透出一丝光来，四处暗得看不见任何东西。
小林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顾淮晏和叶流苏跟在后面。
黑暗中，叶流苏问顾淮晏，“如果你不做主评人，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顾淮晏在黑暗中沉默着，她想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边总，你不是也质疑过，我为什么对金万的专用设备评估那么执拗吗？”
顾淮晏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没动，“当初江黔区那单评估，我那时候年轻，入行没多久，觉得自己不过是坚持原则，一点也没做错。我觉得错的是常刚，他明明不懂资产评估这个领域，却又怎么都不肯接受评估结果。”
大山世隔绝，似乎与山外的世界有无形的界隔，无边黑暗更是给了人剖析内心的勇气，顾淮晏安静的吐露心声，声音被雾气染得湿润，“后来我每一次接到破产清算的单子，我就会想，这些设备是不是应该得到最公正的评估？既不让买家吃亏，也不让卖家吃亏。我当初如果能这样想，再做多一点，有人肯接手那套设备，评估值肯定会提高好几成。”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时的常刚也没错。”她双眸泛起林间的雾气，“所以，边总，我并不在乎我是不是主评人，那一单没办法重来，但是这一单我还可以全力做好。”
小林见两人谈事情，走开了去在一旁等着，只把手电筒照了过来，灯光射在两人脚下。
黑暗中，叶流苏看不见顾淮晏神情，但是他知道，她此刻一定不轻松。
“你也没有错。你做到了你当时能做的一切。我们都是普通人，不应该对自己太苛责。”叶流苏声音淡淡的，甚至带着一贯的冷意，敲在顾淮晏心上，却让她长久压抑的苦闷有了一丝裂隙，那些沉重的负担从裂隙悄悄往外游走。
叶流苏再次开口，声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度，“这一单做完之后，希望你能解开心结。”
顾淮晏愣怔了一下，她觉得眼眶跟着山里泛起的雾气，有些湿润。
“走吧。”叶流苏看着手电筒照亮的地面，顾淮晏正站在那团小小的光晕中，他看着顾淮晏走了，跟着往回走去。
小林依旧在前面絮叨着带路，三人回了那间亮着灯的木屋，推门进去，李兵和张俊也刚到，打包的晚餐装在保温袋里，仍热乎着。
顾淮晏过去帮忙，饭菜摆上桌，一群人热热闹闹吃完，又一起动手收拾了。
吃完饭，回去那两排木屋搭晚上睡觉的帐篷。
张俊和李兵一个屋，此时，李兵在厨房和老林聊天， 张俊看着脚下一堆瘫软的布和穿插其中的几节金属小棍，左瞧瞧右瞧瞧，无从下手。
叶流苏住他隔壁，路过时见他站着发愣，叶流苏走了进去，理了两下，拎着顶子一提，自动帐篷刷拉一下就立在地上。
叶流苏固定好四个角，交代，“一定得睡睡袋。”
张俊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谢。
各项事情忙完，叶流苏召集开了个短会。
木屋里仅剩的空间用来搭了帐篷，凳子被搬去空房间堆着，四个人就都站着，叶流苏将话说得简短。
“临时调整，这次评估由胡家磊担任主评，苏经理有时间的话，会作为团队成员参与。”叶流苏转向胡家磊，神色凌厉，“明天由你带队进行勘察和试采，有没有问题？”
虽然叶流苏找了顾淮晏时间紧的理由，但胡家磊直觉背后原因不是这么简单，他看向顾淮晏，她微笑着，信任又鼓励的看向他。
接收到顾淮晏的信号，胡家磊回答叶流苏，“边总，我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