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义恒愣了愣,不露声色收起药瓶:“不是说战况吃紧吗?”
叶霖解释道:“听说慕家小姐也去了,她向百姓买了上百斤巴豆,带着小兵悄悄洒在交战之地,敌军的马拉都拉不动,光顾着吃豆子。”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慕将军带着十万兵正面迎敌,慕小姐就带着五万兵乘机去了侧门用火攻,还活捉了他们的将领,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巾帼不让须眉!”
听着叶霖快要把慕秋灵夸上天了,姜义恒对这个慕秋灵有了丝好奇。
只不过慕天阳领兵离开时,他们是见过一面的,随行的也只有慕景辰,并无女将。
姜义恒抬手抚过脸上的疤,眸色深沉:“盯着柔然动向,别让两域联手。”
叶霖慌忙收敛起笑:“是。”
八月初,慕天阳奉旨班师回朝。
只是行至灵州时,皇上的圣旨又下了道圣旨,命他们去清扫代州四起的流寇。
慕天阳本想让慕景辰去,慕秋灵却主动请命过去。
想着大败西域的功劳,慕天阳便同意了,让她带着三千兵马前去代州,自己和慕景辰先回京复命。
代州。
烈日当头,人和马都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黄土大路上,叶霖暗中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因着上回遇袭,每次出行他都更加留心谨慎。
上次要不是遇上那位少年,他们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日将暮,叶霖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前边有个驿站,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不如咱们歇一晚吧。”
姜义恒掀开车帘,看了眼远处的代州城,嗯了一声。
近日流寇四起,城门关的也比往日早了些。
另一边,由慕秋灵带领的三千兵马在三条岔路口停了下来。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她拧起了眉:“何漠,杨朝,你们各带一千五百人从两侧道路前行。”
两个副将一愣:“小姐,您要一个人走?”
慕秋灵盯着中间的路,想起一个时辰前向路人打听到这条路是流寇经常出现的地方。
如果军队走一起,定会打草惊蛇。
她抬头看了眼圆月:“听我的命令,明日卯时三刻在城门外十里汇合。”
何漠和杨朝互视一眼,也只能抱拳回答:“是。”
月色下,慕秋灵独自一人在大路上。
她攥紧缰绳,留心着树林里草木的一举一动。
奇怪了,难道流寇们听到朝廷要清扫的消息,都跑了不成?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
慕秋灵目光一沉,一手握紧弓,一手抽出箭。
上弦拉弓,寒凛的箭锋直指传出声音的地方。
“嘭”的一声轻响,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草丛里摔了出来。
慕秋灵愣住,立刻收起弓下马将人扶起:“姑娘?姑娘?”
女子奋力挣开眼,见是一个穿着戎装的清俊少年,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攥住对方的袖口。
“将军……救,救救我……”
月明星稀。
慕秋灵行至驿站,将马上晕过去的女子抱了下来。
还没进门,老板就迎了出来:“军爷!快请进!”
说话间,他看向慕秋灵怀中的女子,眼底掠过丝惊艳和垂涎。
慕秋灵见外边停着辆马车,还有几匹马,心想什么能人敢这么晚在流寇出没的地方过夜。
“要间干净的屋子,再倒些热茶来。”
她嘱咐了句,便跟着引路的伙计上了楼。
伙计燃起烛火,房间才亮堂起来。
慕秋灵将女子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后才看清她的模样。
即便同为女子,她也不禁为对方的美貌所折服。
脸凝脂如玉,细眉若墨柳,密睫似羽扇,精致俏鼻下的唇红胜朱槿。
哪怕此刻蓬头垢面,也遮不住那绝色的容慕。
可想到女子那身被撕烂的衣服,慕秋灵不禁为她感到难过。
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被人糟蹋了……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慕秋灵起身去开门,是来送热茶的伙计。
接过茶壶后,她扫了眼其他房间,唯有尽头一间屋子亮着烛火。
“近些日子流寇猖獗,你们就不怕?”慕秋灵打趣似的问。
伙计嗐了一声:“老板要挣钱,小人也得吃饭啊,军爷您好生歇着,小的去给另一位爷送茶去了。”
说完,他提着另一壶茶朝那房间去了。
慕秋灵关上门,倒了杯茶正准备喝却忽然顿住。
她拧起眉,细细嗅了下茶水,茶香中隐约透着股药气……
慕秋灵冷笑一声,这驿站果然不简单。
她看了眼LJ床上的女子,又不觉担心起另一间屋子的客人。
思量再三,慕秋灵还是决定见机行事。
夜渐深,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二十几号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赶到驿站。
领头的刀疤脸一眼便看中了边上的战马。
“不错啊老二,今天的‘羊’够肥的。”
老板贪婪一笑:“一个公子,一个穿着盔甲的,但一个看起来是病秧子,一个瘦瘦小小,根本用不着怕,况且现在他们估计都已经喝了被下了蒙汗药的茶水了。”
他顿了顿,又眼睛发亮的提醒了句:“对了,里头还有个女子,容貌可是一等一的绝!”
听了这话,刀疤脸顿时发出声淫笑:“是吗?那今晚就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说完,扛着九环刀跨了进去。
屋内,听见脚步声后,伏在桌上的慕秋灵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收紧。
“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一股浓烈的汗臭顿时弥漫在狭小的房内。
慕秋灵暗自屏住呼吸,听着他们之间的秽语,心里呸了好几声。
“你收拾这儿,我去宰另一只‘羊’。”
听见这话,她立刻起身。
慕秋灵身后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剑刃就扫过喉咙。
“噗——!”
刺眼的鲜血喷洒一地,屋内几个盗匪眨眼间被解决。
慕秋灵确认床上女子没事时,提着剑就冲向另一间房。
遵从姜义恒吩咐蛰伏在屋顶的叶霖和几个侍卫听见惨叫声后立刻闯进去。
看到的却是盗匪们捂着伤处在地上哀嚎,一个拿着断剑的戎装少年站在自家王爷面前。
慕秋灵惊讶地看着满眼淡然坐在榻上的美男子,一脸惊讶。
“是你?”
姜义恒看着眼前数月不见的少年,眼底掠过丝愕然。
少年装扮没有那天干练,而是身着红色盔甲,沾血的黑色盔甲闪着寒凛的光芒。
相比那日的稚嫩,此刻的少年多了分凛冽的杀气。
叶霖急忙上前,正要行礼,却被姜义恒警告的目光止住。
慕秋灵看屋里多了几个侍卫模样的人,顿觉对方不简单。
她索性先不管,俯身拿起地上那把斩断自己剑的匕首。
约莫八寸的匕首削铁如泥,刀柄镌刻着流云纹,一颗血红色光珠镶嵌在柄端。
慕秋灵擦净血污,收于鞘内。
这不俗之物想必也是这些贼人抢来的,还是一块带回去好。
在姜义恒的眼神示意下,叶霖有些生硬开口:“多楚小兄弟救王……我家公子一命。”
闻言,慕秋灵站起身:“应该说两命才对。”
说话间,她察觉男子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探寻的目光好像想把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
慕秋灵微蹙起眉,暗自转过头。
叶霖愣在原地,一时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沉默的姜义恒突然开口:“你是慕将军的人?”
听到这话,慕秋灵脸上掠过丝诧异:“你怎么知道?”
“代州流寇四起,皇上若下旨清扫,奏凯班师的慕将军是不二人选。”
姜义恒站起身,提拔的身姿衬的慕秋灵更加瘦小。
叶霖一怔,打量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小将。
他能不费吹灰之力伤了这么多人,想必身手一定不错。
“还挺聪明……”
慕秋灵嘟囔了一句,从晕死的贼寇身上翻出绳子,一个个把他们绑在一起。
而后捡起被斩断的剑,沉叹了口气。
这可是爹送给她十四岁的生辰的礼物,没想到就折在这儿了。
在姜义恒的吩咐下,侍卫开始清理一片狼藉的房间。
慕秋灵看着床上的女子,开始有些为难。
自己要带着这些贼人去代州城,再带个女子上路,怕是不妥……
忽然,慕秋灵想起那冷冰冰的美男子。
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而且还有侍卫,应该是京城权贵。
纠结过后,她决定去问问。
房内,正闭目养神的姜义恒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叩叩叩!”
“那个……我有事找你商谈。”
慕秋灵别扭地说了句,她才发现他们连彼此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直到听见里面传来一句低沉的“进来”,她才推开门。
一进去她便看见男子撑着头坐在榻上,慵懒中透着与生俱来般的矜贵。
“什么事?”姜义恒淡声问。
慕秋灵回过神,轻咳两声:“我……姓贾,单名一个南字,公子呢?”
姜义恒抿抿唇,视线扫过对方的脖子。
良久,他才悠悠吐出回答:“甄北。”
听见这名字,慕秋灵愣了愣。
没想到自己胡乱编的名字……还挺巧。
“那甄公子,看在我救过你两命的份上,帮我个忙吧。”慕秋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来时我救了位女子,但我要带贼人们去官府,所以请甄公子……”
可话还没说完,一股浓烟就漫进房间。
叶霖捂着口鼻冲过来:“主子,着火了!”
黄土大路上,火光映照着漆黑的天空。
慕秋灵放下依旧在昏迷的女子,别过脸止不住的咳嗽。
突然,她脸色一变,那些贼人还被捆在后院呢!
可看着眼前的火海,他们怕是都快被烧成灰了……
叶霖谨慎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快走吧。”
姜义恒沉着脸,嘴角溢出抹冷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火,看来皇上是请了高人来了结我。”
说着,他看向地上的女子。
光虽不亮,但也能看得出那是个绝色美人儿。
姜义恒望着一脸懊恼的慕秋灵,吩咐道:“你带女子进城,而后先回京,本王独自与小将同行。”
闻言,叶霖怔了瞬,满眼不放心:“这……”
“快去。”
见姜义恒执意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叶霖走过去将女子抱起放进马车内,带着几个侍卫朝代州城去了。
慕秋灵愣愣看着:“公子,你侍卫扔下你走了?”
“既然你已经救了我两次,应该也不会介意送我回京城吧。”姜义恒淡声道。
慕秋灵一噎,顿时气笑了:“你这‘生意’做的倒好,横竖自己都不吃亏。”
姜义恒率先上了马,握着缰绳走在前头。
见状,慕秋灵也只能嘟囔了几句也上了马。
夜风阵阵,吹散了乌云,圆月高挂枝头。
慕秋灵侧目看了眼身旁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很多仇家?”
要不然也不会总是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