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把手上都是油污的手套摘了。
加了微信但从来没说过话的对话框里，都是程安的留言。现在又喊她：“前天和昨天晚上都去你家敲门了，你家没人。”
“你邻居说你欠房租被赶走了。”
“能不能回句话…你老板找不到你人了…”
“嘶~你是不是说过你现在在修车厂工作？”
“你收拾一下东西。”
“咱们一会儿出发。”
“我去接你。”
“位置发我一下。”
良久没得到回复后“看到回我。”
依旧没收到回复后，程安重复喊了她三遍“发我定位！”
她刚看完聊天记录，视频就打了过来。社恐如她，果断拒接，打字：“我过…”去就行，字没打完，又发来视频。
门口进来穿着短袖，露花臂的大哥喊她：“好了吗？我等着开车上班呢。”
“马上。”
算了，她又挂了视频，直接把位置发了过去。
“能不能快点儿，一会儿咱们该上台了。”秦怡在旁边催他，他看了一眼五月发过来的位置，点着头往后台的出口走。
订婚仪式在瀚泉郊区的湖边花园举行，到场的只有双方父母和媒体，他连朋友都不想请。
他觉得订个婚太隆重，好像催着别人花礼份子一样。
人家都说新郎看到新娘穿婚纱会很感动，他没什么感觉，秦怡平常穿的也差不到哪去，有什么好感动的。
他只是配合着大家走完了流程，表演的部分都交给秦怡，她爱说爱现。媒体采访应对自如，挽着他手臂，他就只用配合的微笑就好。
结束一切，程安载着母亲回以前在瀚泉住的老房子，是郊区的独院，现在已经扩建成了小别墅。那是父亲还没出轨时的老房子，现在买回来重新装修，基本花光了他所有积蓄。
但都入赘了，他不差这点。
他以为母亲刚一进院子看见老房会有诸多感慨，但没想到母亲说的第一句话是：“咱也有自己的小院了，穷不死、饿不死，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姑娘，别为难自己，也害了人家。”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手抚过院子中的白茉莉，好像漫不经心地赏花，却把自己看透了。
“哪有…”他说这话心虚：“搭伙过日子嘛，谁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和你爸那样的人，不就过不下去？”母亲回头看他，十分认真地劝他：“小安，你要是一穷二白妈不会劝你，成人是要现实一点的。但你现在还有机会选。”Chapter29: 我很普通，什么都没有过1
母亲的话在程安脑子转了很久，但他是个俗人，他就想选钱。
他到定位的时候，有点儿吃惊，他以为五月会找个4S店，没想到是个门面破败的小修理铺，还附带十元洗车服务的那种。
他下车站在门口往里瞧，这是个不太大的门面房。一个大库门敞着，门口停着几辆事故车，里面是乱七八糟的车床和起落架。左手边有个小木门半掩着，估计是休息室。
程安推开门，里面乌黑一片，窗帘都没拉开。四个上下铺的床位靠着两边的墙放着，烟雾缭绕。
“咳咳。”
程安被浓烈的烟味儿熏到了，刚想关门退出来。
门口下铺被子里的人掀开被子，露了个眼睛，看了一眼程安又把被子蒙上了，声音浑厚地喊：“五月~”
五月从门口的车底下钻出来看到程安：“哦。”
“你能不能回句微信。”
她没接话，换了双拖鞋进屋，指了指靠墙，皱巴巴的床铺：“坐那等我一下。”
她从床底下拿着脸盆进了门口都脏兮兮的卫生间。
水声传来，他看了看地上的油污，有些拘束的走到床边坐下。她这段时间住这了？
他看了一眼屋里几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床铺，眼光停在了门口还在蒙头大睡的男人床铺上。
小萝卜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也就十分钟，五月头发湿漉漉地出来，蹲在程安脚下把脸盆放回床下，程安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石榴味，甜兮兮的。
她从掉皮的铁柜里翻出了个黑色的背包，翻衣服往包里塞。
她整理衣服的手上是之前被石子磨坏的伤疤，嘴角结的痂还没完全褪去。
哎，他看着总是难受：“你这段时间住这了？”
小萝卜不出声，不用说，肯定是。
程安成了司机，五月顶着一副黑眼圈坐在副驾上，低着头昏昏欲睡。
小萝卜就坐在旁边，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淡淡的，他特别喜欢。
程安把车载音乐的声音小了小：“上个月办离职不是给你开工资了吗？怎么住修理铺了？”
小萝卜犹豫了一会儿，闭着眼睛道：“缺钱。”
程安转头瞥了一眼五月，身上的帽服已经看她穿了很多次。
好像连着冬天的衣服，她拢共就四套，而且大多数连衣袖都磨得飞边。
她的帽服占多数，冬夏都是。他看她就是冬天穿的冷，夏天还热。
“以贷养贷了？”
“…”
？不回答，难道还真是？“欠多少？”他承认，他动了恻隐之心，有想帮她一把的想法。
“没有。”
程安脑子里想的是：没欠高利贷和男的混住？但说出嘴的话还是颇为委婉的：“你是个女孩子，不能…”
“跟您没关系。”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怼了回去。得，好心当驴肝肺。
“那你也要自爱。”还是贱，管不住嘴：“租房钱我给，回来还回你公寓住去。”
说到底，是他心里感觉很难受，嫉妒她的异性室友，又不放心她。一想到回来她还是会和别的男人住在一个屋里，他就受不了。Chapter29: 我很普通，什么都没有过2
五月的手握在右边扶手，死紧，心里难过的感觉不想在脸上表露半分，因为被他教育，就会觉得心里很委屈。
朝雾眼看着要六岁了，手术越晚做危险越大。她也想要她的小家，但一个月一千五的租金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听他说要自爱，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嗯。”了一声。
她这具皮囊，有什么好自爱的？破罐子破摔还差不多。
她也想过，也有过冲动，想扑到他怀里告诉他，她就是宋源。
告诉他，她为他经历过的那些不堪和荣辱。
但她不敢说事情原委，她已经是这样了，他还有大好前途，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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