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不太对劲啊，好像是变天了。”

国公府内，国公爷在老国公的书房里转来转去。

老国公正在练字，近日忙得很，好几天没好好练字了，更没时间与儿子谈话，国公爷好容易才等到这么个空档。

“都入夏了，难得来场风。”

老国公假装没听懂，他知道儿子是来打探消息的。

国公爷停下步子默默看着老国公，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他是他儿子，难道不能透点信吗？他也好早做准备，他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国公府，老爷子不让他参与那些皇子之间的争斗，他没有参与，但是太子的情况老爷子应该清楚，天家也年纪大了，这皇位迟早会有个归属，国公府想要继续荣华，怎么能不早做打算？

老爷子也不知怎么想的。

“爹，听说太子入宫了，可是身子大好了？”

国公爷既然既来了，就打算好好与老国公说说。

老国公也瞧出来，放下笔擦了擦手走到棋盘前坐下，“许久没下棋了，走一盘吧。”

国公爷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在棋盘前坐下。

“太子能进宫，自然是身体好了不少。”

国公爷眉间一动，“那颗是天大的好事，太子病情好转，怕是不久就能归朝了吧，天家可是龙心大悦了，爹，等太子归朝，您老人家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老国公盯着棋盘动了动胡子，“怎么，老夫上朝碍着谁了吗？”

“哪有，爹说笑了。”

“听说，你打算让老二入朝，是不是碍着他的路了？本朝有祖制，一家最多两个在朝的。”

老国公把话挑明了，也不知道老二家的给他吹了什么枕边风，那老二是个当官的料子吗？心思都不在建功立业上，入了朝反会招来麻烦，当初他就说了，孩子不能交给他夫人养，非不听。

老二家的也是个不懂事的，生怕别人抢他儿子一样，倒是生生把孩子给教养歪了，当初这门婚事，若非闹得不好收场，也不会将人娶进门来。

眼前这儿子，差不多也是毁在他妇人身上了。

老国公说的这般直白，国公爷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爹，这事之前正想和您商量来着，可眼下不是…不一样了吗？天家突然让您归朝，又将羽御营交给寂沉，按说，咱们家这就三个在朝了，要说祖制，那朝中不也没人提及吗？只要天家肯用…”

“你糊涂啊！”

老国公听出儿子的意思了，这是要他去天家面前说句话，还想着让老二入朝呢，糊涂不糊涂？

他想干什么，想要家天下啊？

荣国公府还不够荣华吗？溢满则亏的道理他不懂吗？

“爹！儿子…就是说活，老二年纪也不小了，不是说今年秋要入一批世家子弟吗？儿子这才想着…之前，寂沉不是一直不愿入朝，儿子才动了这心思，老二也一直用功读书，早早就准备了。”

“怎么，你心疼老二啊，老夫早就跟你说过，即便沉儿不入朝，也没有老二的事，老二就不适合为官，这件事你休要再提，再说，寂沉入不入朝，都和国公府没多大关系，你别忘了，他是天家的亲外孙，算起来，也是半个皇家人，你以为满朝文武，为何没人提祖制的事，旁人都能看明白，偏就你糊涂，今日既说到这，你给老夫听好了，让你家妇人少打主意了，老二入朝的事，不可能。”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的国公爷一点脾气都没有。

国公爷虽然耳根子软，但有一点，在老国公面前绝不敢造次。

“爹您先别急，儿子也就是提一句，老二不能入朝，那总的有所安排，您说这个年纪了，整天待在府上也不行啊。”

意思总要有点事做。

“这需要问老夫吗？府上这么多孩子，不都各有安排吗？照着安排就是了，怎么，就他特殊一些啊？”

老国公知道儿子疼这个儿子，可这个老二，他是真瞧不上，但凡是个差不多的，他也会睁一只眼闭只眼，虽他怎么扶持。

可偏不是个好的，他是怕将来给国公府惹出什么麻烦来。

国公爷被说的哑口无言。

“对了，准备一下，府上面上要办喜事，这件事，我和你娘亲自操持，你好歹是寂沉的亲爹老子，儿子大婚，你也要准备准备，找个时间，去一趟武侯府吧。”

“啥？”儿子的风流韵事，当爹的自然听过，但是没放在心上。

听说是去了太子府，还带进了宫，他今日本来打算问问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太子妃啊，老爷子这口气，那就是太子妃。

他想着顶多就是个小的……

这不是胡闹吗？国公府的太子爷，娶一个武侯府的姑娘当世子妃，这不是胡闹吗？

“天家都没意见，你又什么意见？便是有意见也憋回去，自小就不管，怎么，他要成亲了你倒是管上了？”

“爹，不是我想管，可这武侯府的门第是不是太低了？是世子妃？”

“难道还能是别的不成？太子和天家都没意见，你叨咕啥，丫头我见过，是个不错的，配得上寂沉，你可别犯浑啊，还有，给你家那口子说说，这件事，她不要生事。”

国公爷拿着棋子怔怔而望，这事真就这么定了？

“爹……”

“行了行了，看你也没什么心思下棋，不下了，老二的事，你看着自己安排就是，入朝的念头就算了，还有，老夫再次提醒一句，千万千万别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里去，你放心，只要荣国公府坚持一条，效忠大雍，那就错不了。”

国公爷一脸复杂，放下棋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的行礼，最后抿嘴咽下想说的话转身而去。

今天本来是想来探听一下情况，结果一无所获，却是意外得知儿子即将大婚，这么大的事，国公爷可是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儿子的婚事，当爹的却是一点主都不能做，说话的位置都没有。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这个大儿子，他心里也清楚，他的事，他这个当爹的难以插手，有天家，有老爷子，还有太子殿下，哎！

再想到老二，只能依靠他这个爹，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老爷子已经把话说死了，入朝是不可能的，想着要跟夫人回话，国公爷就脑袋疼。

“寂沉！”一回生二回熟，开始叫着还别扭，这会倒是顺口多了。

“怎么还没睡？”

沈寂沉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了。

杜菀卿还没睡，就是在等沈寂沉。

“睡不着，殿下已经睡下了，今日殿下估计是累着了，睡前太医看过了，情况还好。”

“嗯，我与天家说了，明日早上送你去回府。”

“麻烦你了。”

沈寂沉轻轻摇头，“既然睡不着，坐坐？”

杜菀卿点头，这太子府的气氛，让她心里总是不安，如何睡得着？

沈寂沉突然抬手落在杜菀卿的肩膀上，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离地，再看已经飞上了屋顶。

“今夜月色不错，就赏赏月吧。”

沈寂沉扶着杜菀卿小心翼翼坐下，杜菀卿还是头一回上得屋顶，不免心惊，伸手拍了拍胸口，整理了一下衣襟才坐下。

“谁能想到，纨绔世子竟是个文武全才。”

杜菀卿说着玩笑话来缓解紧张的情绪，怕这么高，还真有些怕摔下去。

“放松，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说是这么说，换谁谁不怕。

“夜里风凉，小心着凉了。”沈寂沉解下披风披在杜菀卿身上。

杜菀卿颇感不适，又不敢在这屋顶上做出太大动作，只能默默受着。

“谢谢！”

“不用这般客气。”

杜菀卿忙避开对方的视线，抬头看向空中明月，“那个神医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为什么这么说？”

沈寂沉侧身望着杜菀卿的侧颜轻问了一句。

“若是人请来了，这会应该在太子府，那神医或是有问题，或是出事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皇舅舅也猜测到了，所以干脆睡了没等吧。

杜菀卿不由回头，“真的…出事了？那太子殿下…”

这毒难道真的找不出解决的法子？

“你说对了，自杀了，而且，他留了一封信，证实了你的说法，就是雷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若非他说皇舅舅是得了病，我皇阿公是怎么都不会信的，人心难测，皇阿公今日很伤心。”

这种伤心，不是谁宽慰两句就没好的，会是皇阿公心头的一道疤。

好在皇阿公要在乎的事在乎的人太多，他没心思去想，没心思去难过。

自杀……

听他这般说，想来天家是及其信任那个神医的，被及其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皇阿公会竭尽全力的，只是…希望不大。”

沈寂沉看向太子寝宫方向的灯火，多希望这灯火能长明啊。

好容易燃起的希望，却遇上了一阵狂风，这火随时就灭了。

“虽然和太子殿下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看得出，太子是个相当豁达的人，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能坦然受之吧，面对生死如此淡然，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国储君，权势富贵，他都不缺，一般这样的人是很怕死的，可她看得出，太子真的很坦然。

“加害皇舅舅的人，我一定会揪出来，我会让他百倍千倍的偿还。”

杜菀卿看得出，沈寂沉与太子看上去情同父子，此刻她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干脆不说话，就陪他坐会吧。

“对了，皇阿公同意咱们的婚事了，而且让咱们抓紧时间办，这都城怕是太平不了几日了，日子…皇阿公都选好了。”

这么快？杜菀卿着实没想到，也没想到天家这么容易就点头了。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要…成亲了？

回顾一下，她与沈世子这场婚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那…是什么时候？”落子不悔，当初既然答应了，那就不会轻易后悔。

“一个月之后，是不是仓促了些？”

女子对婚姻的憧憬他能想象，一个月，的确是仓促了，她会不会觉得委屈？

连提亲都是赶着去的，不过三媒六娉，他绝不会少。

“是天家的意思吗？”

的确是仓促，她倒是无所谓，左右不过是陪他宴席，她也未曾想过风月之事，对婚姻更没什么憧憬，可是她爹娘怕是会有些想法。

“嗯，你放心，虽然时间仓促，国公府会尽量做到周到，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武侯府难看。”

“……言重了，既如此，就依天家的意思吧，武侯府那边，我来说。”

“这种事，怎能让你一个女子去说，我等下回一趟国公府，明日便请媒人上门。”

杜菀卿点了点头，感觉好像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反正天家都定了，只是一个月时间的确有些短，光是嫁妆就够她爹娘头疼的吧。

“你是想明日一早回府，还是这时候回去，我跟天家说了，送你回府，免得你娘担心，你若是无事，便来陪皇舅舅说说话，他似乎很喜欢跟你说话，皇舅舅也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好，那现在便回吧，你就别送了，让代安送我回去吧，你马不停蹄的回城，回来到现在都没好好歇会，怕是也没顾上吃东西。”

沈寂沉突然望着杜菀卿微微一笑，“还没进门就知道心疼夫君了，看来…我是娶对人了，贤良淑德……”

“……”

杜菀卿选择沉默。

“这么晚回去，你娘怕是睡了吧，要不明日一早回去？”

“我娘怕是睡不着。”

“那走吧。”

沈寂沉说着已经将杜菀卿抱下去了，这是确定了婚期，越发的不顾及了。

一落地，杜菀卿就立刻拉开距离，还好是夜里看不清楚，此刻她已是双颊绯红了。

“走吧，正好我要回国公府，顺路送你，再说这么晚，让代安送你我如何放心。”

一直强忍着不出声的代安心里不乐意了。

什么叫他送不放心？

这可是准世子妃，婚期都定了，马上就进门，他和兄弟们能不尽心尽力？世子妃就是他们的主子。

再说，顺路吗？

真是胡诌都不打草稿了，若非现在世子有事在身，代安觉得，这种场景怕是日日子都有。

这么晚了，池木莲还真的没睡，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发呆，已经躺下好久了，就是睡不着。

听得外头动静，一扯被子就起来了。

“云姑！”

“夫人别急，是姑娘回来了。”

“卿卿，卿卿回来了？”

池木莲摸索着去点烛台，云姑已经提着灯笼打开门进来了。

“娘！”

“你这孩子，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

池木莲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