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凤晚歌淡淡说道：“他所涉及的金额巨大——我虽然并不算太熟悉乾国律法，但也大概猜得到，他的罪行，不死也得充军流放。”
“他是凤姑娘的父亲。”云子恒说道：“旁人或许罪责难逃，但……他却未必，凤姑娘救过摄政王殿下的命，只要凤姑娘一句话，相信殿下会网开一面。”
“贪腐之事，说到底傅明廷只不过是小鱼小虾，错不在他。”
凤晚歌轻轻一笑，冷无温度：“可我为什么要去说那一句话，为他求情呢？”
云子恒沉默片刻，“他是凤姑娘的父亲，不是么？”
“我不认。”凤晚歌冷漠道：“为了凤家产业谋害我的性命，为了自己的前途，算计我清白的人，他从未将我当成过他的女儿，我又何苦将他认做父亲？”
“他有任何下场，都是自作自受！”
“我不但不会为他求情，还会搜集一切他贿赂官员的证据，交给朝廷，定他的罪！”
云子恒默了默，从那话语之中，听出凤晚歌对于傅明廷十成十的憎恨和无情，“他的确是咎由自取……不过，虎毒尚且不食子，傅明廷对凤姑娘这样的狠毒，凤姑娘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并非你的亲生父亲？”
“如果他真的不是我的父亲，那我父亲便是另有其人，但是，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也不曾见有人寻来——想也无用啊。”
云子沉垂下眼，又问：“那如果，当真有人寻来，说是凤姑娘的家人，凤姑娘会如何？”
“不知道。”凤晚歌淡淡一笑，何尝不知道云子恒这是试探。
历经前世傅明廷的谋害和算计，她早就对父爱不含半点期待。
甚至她对战王府所谓亲人其实也没什么期待，或许她未必喜欢战王府，战王府的那些公子和战王也未必会喜欢她。
那云子沉不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吗？
她要认身世，是不能让傅柔得逞，不能走前世的老路。
是理智趋势，并非她需要父爱，需要亲情，需要家人。
她重生而来的目标非常明确，好好地照看陪伴爷爷，将傅柔踩进泥潭里，然后便是北寒煜。
云子恒沉默下去，一直等到针灸结束才开口道：“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请凤姑娘用午膳？”
“今日不行。”凤晚歌说道：“我约了别人。”
“那好吧。”
云子恒点点头，起身告辞离开。
到了百善堂门前的时候，他瞧见不远处听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而车上抱着宝剑靠着车辕的那人分明是冷骁。
云子恒挑了挑眉，淡淡道：“原来约的是殿下。”
想想最近这段时间，他打听到的一些凤晚歌和北寒煜之间的事情，云子恒唇角微弯。
战王独女若做摄政王妃，那真是强强联手，天作之合。
……
马车里，北寒煜将最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本批示完毕，交给冷骁：“送去驿站吧。”
“是。”
冷骁离开后，北寒煜便下了马车，迈步进了百善堂。
“这位公子，您是看病还是抓药？！”百善堂内的伙计赶紧迎上前来招呼。
一旁正在打算盘的李杏林也看到了，他见过北寒煜被禁军护着来过一次，因此也知道北寒煜的身份，抬手示意伙计退下，亲自上前来恭敬地拱手：“殿下又何吩咐？”
“你忙你的便是。”北寒煜淡淡说着，直接迈步上了楼。
伙计诧异道：“他怎么自己上去——”
“嘘。”李杏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下颌点了点不远处：“去做事吧，少说多做，多看多学。”
……
凤晚歌收拾好了金针，洗了手，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门外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杏林吗？”凤晚歌唤了一声，“直接进吧，敲什么门。”
外面的人却没进来，那轻轻的叩门声还在继续。
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而且很熟悉。
凤晚歌端茶的手一顿，忽然放下茶杯跑去将门打开。
“凤姑娘日安。”
站在门前的北寒煜一身黑色锦袍，沉发用一根黑色暗绣缎带半束着，通身上下没有任何别的装饰，只有手上握着凤晚歌送的那柄山水折扇。
他浅浅地问候了一声，眸子里少了平素的冰冷，多了几分温度。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凤晚歌高兴地拉着他进来，“离午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没什么事情，便转到此处来了。”
“你不忙吗？”凤晚歌一边为他倒茶一边说：“照理说，摄政王殿下应该是日理万机的，奏本和朝事都得过问，抽不开身才是。”
“你懂得倒是多。”
北寒煜淡淡说了一声。
朝事和奏本当然多，很多！
所以为了能和凤晚歌一起用午膳，他四更天便起身开始看今日的奏本，天亮没一会儿，又将剩下的几本放在马车上，令冷骁驾车到百善堂外，想着等处理完奏本的第一时间便能来找凤晚歌。
“花茶，润喉的。”凤晚歌把茶水递过去，“咱们午膳去哪儿用？”
“你想去哪儿？”
“我啊——”
凤晚歌其实觉得江州画舫上的美食不错，但考虑到北寒煜惧水，没有提出来。
朱家庄园也不错，但他们去过一次了，而且那里在城郊，有点远还得提前订座，现在也来不及了，至于对面的楼里，吃了太多次略微有些腻。
凤晚歌仔细地想了想，说道：“不如我派人去买来，我们就在百善堂用。”
北寒煜对吃什么，在哪吃根本就不挑，只要和凤晚歌在一起就是了，自然便应了。
凤晚歌招呼彩月进来，吩咐去画舫上带食盒来。
彩月走后不久，有两个情况复杂的病人来看诊，坐堂的大夫处理不了，李杏林便上楼来通报。
凤晚歌瞧了北寒煜 一眼，“殿下，你先到屏风后面的里间坐一会儿好吗？”
“嗯。”
北寒煜没说什么，起身到里面去了。
凤晚歌便招呼人将病人带进来。
北寒煜抿了杯茶，以手撑着下颌，隔着丝帛屏风看着外面的凤晚歌。
她看诊的时候非常认真，对待病人也极为耐心，开了方子送走病人之后，她交代李杏林免了病人的诊金。
那病人是个家境贫寒的穷苦老者。
接下来又是第二个病人，也是慕名而来，非要求凤晚歌亲自看诊才行。
北寒煜以前从未见过她认真做事的样子，此时看在眼中，觉得她隔着屏风都在闪闪发亮。
他忽然想起凤晚歌前世憎恨他的样子来。
她本不必做雀儿，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抱了她之后还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身边，反倒给她亲手造了一座折断翅膀的牢笼。
今生，他必不会如此，只想让她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北寒煜认真地看了好久，就在凤晚歌耐心而温柔的声音中，逐渐困意上泛，睡了过去。
等凤晚歌将那几个病人看完，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殿下……”
她迈步进屏风后，却在瞧见睡着的北寒煜时连忙收声，并且放轻了脚步。
他的脸色瞧着有些疲惫。
凤晚歌轻手轻脚地到一旁去，想拿自己的斗篷帮他盖一下，又觉得这么大热的天，盖东西不太合适。
而且北寒煜很警醒的，自己一碰他说不准就醒了呢。
凤晚歌的视线一转，正好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折扇，顿时眼睛一亮，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她将扇子拿起来，坐到一旁慢慢地帮他打着，顺势也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呢。
这张本身就五官好看到犯规的脸，皮肤也好的离谱，仔细看时才发现，他的眉头那儿有个很小很小的疤痕。
战场上受的伤吗？
凤晚歌思忖着，手指轻抬想碰一下，却又将手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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