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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嗤笑一声：“不知该说你傻还是天真，那日路嘉牧在你们之间选择保下她，博取了国公爷信任，你难道想不到，他是在向国公府投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棠媛心中激起千层浪。
浑浑噩噩之际，已至宋府。
自腿废以来，棠媛还是头一遭回家。
看着闺房还是出嫁前的老样子，母亲亲自下厨给她做了最爱吃的杏仁酥。
许久，棠媛崩塌的情绪才缓和过来。
宋父深深叹了口气：“若你在慕府只有委屈，就和离回家来，爹爹养你。”
听着父亲顷刻又苍老几岁的语境，棠媛只觉无比心酸：“父亲，容女儿再考虑几日。”
宋父只得作罢，又问：“听门房说，你是坐三皇子马车回来的？”
她垂眸还未答，就听宋父嘱咐：“近日宫中不太平，京城上空风宋莫测，为父不会用全家性命去冒险站队，你也别跟皇室走得太近。”
闻言，棠媛心头倏地跳了跳：“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一晃又几日过去，府里闲言碎语多了起来。
“姑爷知道小姐回来了，也没个音信，莫不是要休了小姐吧？”
“这马上就要当郡马爷了，姑爷哪还顾得上小姐？真是害得宋家一同蒙羞！”
棠媛听着，心中百味杂陈。
她强装不在意，示意身旁的婢女：“推我回慕府。”
再在娘家待下去，只怕要连累父母也遭人非议。
慕府。
见棠媛回来，下人们仍如从前般恭敬。
她一路来到书房外，里头一道视线几不可察地在她身上停了瞬。
房里随即传来秦宁婉娇蛮的笑语：“你对棠媛当真薄情，明知我手上有解药，却不来要，眼睁睁看她成了废人。”
这一瞬，棠媛只觉得眼前天崩地裂！
她紧握双拳，似要将那指尖余温嵌入掌心。
又听得路嘉牧略带嘲弄的清冷嗓音响起——
“她一个废人自然配不上指挥使夫人的位置，我不日便会写下休书。”


======第四章======
他字字如刀，每一刀下去……都是棠媛身上一块完整的血肉淋漓！
她呆愣在原地，书房门却猛然大开。
路嘉牧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怔愣。
“你怎么回来了？”
棠媛苦涩一笑：“我若再不回来，慕府可还有我一席之地？”
头一回听得她这般夹枪带棒地反唇相讥，路嘉牧不禁蹙起眉头。
回过神来，他嘱咐下人道：“把郡主送回去。”
说罢，他不顾秦宁婉难看的脸色，径直推着棠媛回到晚棠院。
清寂的院落中。
凝着欲言又止的路嘉牧，棠媛心痛不止：“原来你早有休妻的打算，才会狠心将我扔在山上。”
忆起这些年的情深意切，她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和路嘉牧走到这一步……
她一直在等他一个解释，纵使是欺骗。
路嘉牧默了一瞬，眸中闪过挣扎：“我不会休你。”
听着他似是而非的敷衍，棠媛嘴里泛苦：“是吗？可我如今却越发不敢信你了。”
她缓缓阖上双眼，不再看他：“大人，我累了，你走吧。”
臂弯下忽然伸进一只长臂，将她打横抱起！
“你我始终是夫妻，何来赶人的道理。”

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
从前只属于她的夫君，而今却是要分给别人了。
棠媛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佩，爱怜地在手里摩挲。
这是他亲手为她刻下的，青梅竹马走到今日……不禁令人感叹物是人非。
次日午后。
一名老太监径直闯入晚棠院：“慕夫人，太后要见你。”
棠媛微微一怔，她只知晓太后是秦老国公的亲姐姐，最是疼爱秦宁婉。
直觉此行并不太平，可棠媛却推拒不得。
寿康宫。
太后目光打量一圈，最终停在她的右腿上。
“你自请下堂，成全慕大人与嘉禾郡主，别给他们招来停妻再娶的非议。”
她落得这个地步，竟还要成全了他们的名声？
棠媛暗暗攥紧手心：“请太后恕罪，大人曾许诺会照顾臣妇一生。”
太后眸光一瞬凌厉。
“既如此，也强求不得，予还要召见皇后，连心，你带她四处逛逛。”
连心应了声，推着棠媛朝御花园而去。
见她推着自己越走越偏，棠媛心里发慌，只能强装镇定：“连心姑姑，此处人烟罕至，若出了意外，只怕我父亲与夫君会追究你之责。”
连心置若未闻，竟直直停在了枯井边。
“奴婢的职责就是为太后与郡主清理绊脚石，既然你不识好歹，就莫怪我狠心！”
随着连心话音落下，棠媛后背猛地传来一股大力。
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狠狠跌入了枯井之中！
后腰处像是被人撕扯着，疼得棠媛眼泪直流。
上空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棠媛惊恐地仰起头，瞳孔猛地一震！
只见连心双手高举着一块大石头，就要朝她头上砸来！

======第五章======
棠媛失声尖叫，可意料之中的痛慕却没有传来。
只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将这老妇押回昭狱！”
昭狱是锦衣卫所设，来人确是路嘉牧无疑！
昏昏沉沉之际，棠媛口中不断求助：“南舟……”
恍惚之际，仿佛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她这才彻底昏死过去。
晚棠院。
棠媛睁开眼，视线朦胧之际，床边似乎坐着道红色身影。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路嘉牧复杂的双眸。
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瞬尽数迸发。
“南舟，连心是太后的人，这一切都是太后与嘉禾郡主的安排，她让我……”
棠媛话未说完，便被路嘉牧沉声打断：“宁婉不会做这种事，此事不要再提。”
从未听得他如此严厉的语气，却是为了维护她人。
棠媛委屈难过到了顶点：“你不信我？那你去审问连心！是她亲口说……”
“连心死了。”
他的语气仿若议论天气般稀松平常，却令棠媛心中汹涌起伏。
“你身为锦衣卫，又怎会查不出眉目……你是故意杀人灭口，想包庇嘉禾郡主，讨好太后吗？”
亲见路嘉牧的面色一寸寸沉下来。
棠媛哽咽着开口：“若我再纠缠于此事，你难道也要将我杀了灭口吗？”
“看看你而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路嘉牧冷冷落下这一句，起身拂袖而去。
冷意从心脏向外蔓延，棠媛裹紧了被子，一时泣不成声。
翌日，下人禀报：“宋府方才遣人来问，夫人可安好。”
棠媛微微一怔。
想来父亲是听到些昨日的消息，才会特意派人来问。
害怕父母担心，她忍着腰背剧痛坐在轮椅上：“推我回宋府。”
回到家中，见棠媛安然无恙，宋父彻底松了口气。
“真是祖宗保佑，对了，南舟待你可好？”
她强忍着鼻酸：“父亲安心，女儿一切都好。”
“那便好，若有那日……希望他能成为你此生的倚仗。”
棠媛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父亲，您有心事？”
宋父面上愁宋惨淡：“在这波诡宋谲的京城，想独善其身……何其艰难啊。”
还未说完，却摆了摆手：“一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他的欲言又止，令棠媛心底又多几分惦记。
待从宋府出来，一辆熟悉的马车迎面驶来。
又是赵容予。
想起父亲的处境，棠媛选择视而不见，不敢与这些皇子有往来。
然而马车却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又是一种别样的招摇。
棠媛倍感无奈，只得遣婢女前去询问。
“三皇子请您去远山茶楼一叙。”
雅间内，赵容予与棠媛相对而坐。
赵容予打趣道：“你倒是命大，在那位手里还能捡回一条命。”
棠媛心头微动。
连他都知晓是太后所为，而路嘉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会不知幕后之人？
想此，她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苦涩。
“当年我诚心求娶你，而你却执意要嫁给路嘉牧……”
赵容予勾唇一笑，忽然欺身凑近了她：“而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可曾后悔嫁错了人？”
想起当初他对自己的蛮横与纠缠，正如此时此刻一样。
在棠媛看来，赵容予其实是不懂爱的。
她蹙眉微微避开：“后悔……”
后悔也无用，所以她不悔。
然而话未说完，便听得门口‘砰’一声巨响——
雅间的双扇门被人一脚踹开！
路嘉牧凤眸中盛满了怒气与凛冽：“棠媛，你后悔也迟了！”


======第六章======
棠媛浑身一震：“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嘉牧面色阴沉：“我还没到眼花耳背的年纪，你说的那句后悔，震耳发聩。”
她心里酸得发苦，他还是不信她。
赵容予出声圆场：“只是一句玩笑话，慕大人莫要当真。”
路嘉牧打横抱起棠媛：“此乃家事，不劳三皇子插手。”
对他颔首示意后，随即大步离去。
晚棠院。
路嘉牧走到床边将棠媛扔下。
“怎么？后悔嫁给我，现在想转而勾搭三皇子？”
他步步逼近，语气冰冷无比：“可惜你现在是个瘸子，他对你只有怜悯，没有情意！”
这话如巨石般，重重砸进棠媛耳中！
她强忍着摔疼的后背艰涩道：“路嘉牧，嫁你……我不曾后悔。”
路嘉牧目光沉冷：“我只信自己亲耳听到的。”
随即便欺身而上，无力感瞬间席卷棠媛全身。
而她只能以废人之躯，痛苦接受着他的狂风暴雨。
等到一切结束后。
路嘉牧眸中仍旧不曾有半分怜爱：“往后你就待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冷冷落下这句，他大步流星地离去。
棠媛只感觉体温被渐渐抽离……
此后，路嘉牧再没露面。
晚棠院中只有棠媛与婢女，仿佛与世隔绝。
许是积郁成疾，这夜她病来如山倒。
意识模糊之际，棠媛隐隐感觉床边坐了个人。
那人替她擦身子喂汤药，不停地温柔低喃：“棠儿，你要好起来……”
次日睁眼，凝着空荡荡的床铺，棠媛说不尽的苦涩与失落。
原来只是大梦一场。
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棠媛急急抬眸望去，却是婢女。
“夫人，三皇子给您请了位神医，说能治您的腿。”
赵容予请来的？
棠媛微微蹙眉，不想承他的情。
却听得神医高声道：“夫人这腿，若连我都束手无策，普天之下无人能治好。”
棠媛一瞬迟疑，低头定定凝着自己的废腿。
横竖是生不如死的熬着日子，何不死马当活马医？
“那便有劳了。”
这一整日，神医都在为棠媛诊治。
或如万蚁噬咬，或如烈火烧身，她都咬牙撑了过来。
“夫人，您的腿并非治不好，只是需要废些时间与功夫。”
神医的话令棠媛心中再次燃起希冀。
倏地，房门大开。
见路嘉牧一身冷意地走来，棠媛心里隐现不安。
“南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