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宋慎的时候,我还在读大学。
我在地铁出口被人偷了手机,踩着高跟鞋一路狂追。
成功地把两只脚都给崴了。
眼看着就追不上了,脚还疼得要命,我没忍住,扶着树就哭了。
身后有人擦着我的肩膀冲出去,高而瘦的身影,穿黑色卫衣,奔跑起来像迅疾的猎豹。
另外有人笑嘻嘻扶起我:「别哭啦,刚那个是我们班长,有他在,你手机丢不了。」
我看见他的校徽和姓名,是隔壁警校的,叫做陈旗。
不过一分钟,那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折返了,连人带手机,把小偷押了回来。
「39 秒,宋慎,你短跑是不是又提速了?」陈旗看一眼手表,顺便去看那小偷,「算你倒霉,今天遇见了我们系的第一名,还想跑?」
小偷灰溜溜的,连头也不敢抬。
那个叫做宋慎的男生懒得说话,径直走来,把手机递还给我。
我撑着树站起来,伸手去接:「谢谢。」
脚踝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差点摔在地上。
幸好他及时拉了我一把。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我一把栽到他怀里。
能闻见他衣服上很淡的洗衣液香味,下巴好像还磕到了他的锁骨。
宋慎很快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距离。
陈旗看见了,说:「哟,这是脚崴了吧?宋慎,这你不得抱人家去派出所?」
宋慎盯他,眼风冷淡。
陈旗笑得促狭,看向我:「你不知道吧,今天他陪我去寺庙,那大师非要送他一支签。」
我疑惑。
宋慎显然想拦住他,而陈旗已经一口气说完了。
「大师说他的正缘不在过去、不在未来,就在现在。他刚出来就碰见了你,你说巧不巧?」
宋慎警告地看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我攥着手机,莫名有点脸红。
那小偷估计也傻了,竟然问:「那还去不去派出所啊?手机都还你们了。」
陈旗立刻锁喉,拖着他往前走,撂下一句:「宋慎,妹子就交给你照顾了。记住,人家两只脚都崴了!」
我窘迫得要命,说:「没关系,我自己能走。」
刚迈一步,就疼得龇牙咧嘴。
「不要勉强。」听见他说。
然后膝弯一轻,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手臂下意识抱住他脖颈,又慌忙松开。
路灯明亮,他侧脸的线条仿佛流畅的水墨一笔,淌进了卫衣领口不可见的地方。
我悄悄伸手,轻轻地攥住他衣袖。
宋慎没什么反应,仿佛没有察觉。
做完笔录回学校,周萱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不停跟他道谢。
宋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我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大喊:「你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啊?」
他的脚步顿了顿,可是并没有停下,背对着我,挥了挥手。
空旷的街上,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
我忽然想到了那句话。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学校安排和警校的联谊活动。
我拿出了期末考的劲头,把个人简介写得根正苗红、天花乱坠,于是顺利入选。
我飞快地扫了一圈对面,可惜,没有宋慎。
我就蔫巴了,几个男生邀请我跳舞,我也拒绝了。
舞池中央,许多人翩翩起舞,而我在发呆。
听见门口有人喊一声:「宋慎?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倏然起立,就见宋慎正和人说话。
「下训了还有时间,过来签个到。」
他对面的人正是陈旗,后者闻言便笑:「你小子,老李要你来撑台面,你就走个过场。」
宋慎懒得说话,签完就要走。
我连忙喊他:「宋慎。」
他诧异回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说:「能不能请你跳支舞?」
陈旗已经「哟哟哟」地喊了起来:「这不是宋慎的正缘吗?」
宋慎犹疑地喊出我的名字:「纪晓晓?」
我急忙点头:「我,我今天还没跳过舞,能不能…」
他静默片刻,说:「我不会跳舞。」
心沉了下去。
我干巴巴地说:「好的,好的。」
陈旗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勉强冲他微笑。
宋慎抿了抿唇,忽然说:「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喝咖啡。」
捧着热拿铁的时候,我简直像在做梦。
宋慎的话本就不多,今天好像格外安静似的,一直没怎么说话。
交流厅里的舞会已近尾声,零零星星有人出来。
学校的大巴车就停在旁边,司机走下来吸烟。
宋慎问:「你怎么回去?」
我有点失落:「安排了统一走,要点名。」
他「嗯」了一声,看一眼手表,说:「我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他一走就不会再回头的感觉。
声音快过脑子,我喊住他:「宋慎。」
他转身。
眉毛微挑,在等我说话。
我快把裙子绞烂,借口憋了又憋:「我必须要从联谊会带回一个发展对象,你能不能帮帮忙?」
有片刻的安静。
宋慎终于说:「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我想我需要跟你说明: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生子。」
我愣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师傅抽完了烟,喊了一句:「可以上车了!」
我如梦初醒,语无伦次:「好,好的。谢谢你的咖啡,再见。」
他垂着眼睛看我,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