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陷阱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暧昧陷阱小说最新章节列表_(方姿冯彦)

时间:2023-02-11 23:01:2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方姿问何昭昭:“你在和他交往之前没想过他女儿的问题吗?”
“有什么好想的,我是和他谈恋爱,又不是和他结婚。”
何昭昭靠到床头上,是没什么好想的,不过不想这个问题似乎也逃不开,有天他们在大城堡,孙文阳问她:“要不要搬过来一起住?”这句话何昭昭记得清清楚楚,她敏感的觉察到“一起住”这三个字包含的意思是他、自己,还有他女儿孙茜茜三个人。她当场就拒绝了。
婚姻是一个牢笼,更何况孙文阳这里还多了一个驯兽师孙茜茜。她要是进去了,现在被人宠被人爱的地位就是分分钟被剥夺的事。到时候你把他当宝当唯一的男人,而他只会在某个酒桌上望着另一个靓丽动人的女人咽着口水啧啧赞叹“此生有此等小娇娘足以。”而家中的那个只能称之为婆娘,就真的只是个在家带孩子洗衣服的婆娘。
何昭昭还记得,那一年她初三,少女时期的爱情带着懵懂和憧憬,还有一点点悲伤。伍丘那时候已经大学一年级了。她总是远远望着他,当她看到他将一个小巧的穿着蓝色校服的身影拥进怀里时,不是没有酸楚和难过,但她反而更加喜欢这个男孩。
在想象里,她自动将那身蓝色高中校服的女孩换成了初中校服的自己。
伍丘和他的老婆蓝玲珑差一个年级,何昭昭知道伍丘高中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她执拗的关注着他们,把他们当作挂在圆圆月亮上的一对神仙眷侣的影子。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磕 CP。
她喜欢他,不妨碍她磕他与另一个女生的 CP。只要她觉得他们合适,他们就是最美好爱情的代言人。
她偶尔会向方姿提起那一段少女初次动心的岁月,她说:“我既喜欢的不得了,又难过的不得了。唯一没有的就是恨,我好像从来没有恨过他们两个在一起,直到伍丘那次在一桌人面前提起他老婆,他称她为‘那个婆娘’。我开始恨伍丘,对他咬牙切齿。”
他们三个人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何昭昭是伍丘和蓝玲珑的跟屁虫,也是他们袒护的小妹妹。他们常常一起写作业,学习。
伍丘给蓝玲珑讲题,两个脑袋挨在一起,总是笑着闹着,他会拿笔头戳蓝玲珑的脸,会按在蓝玲珑的头顶上揉乱她的头发。
于是何昭昭的一双眼睛就在他的身上游走,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从他的头发,到他的鼻头和嘴巴,再移动到他笑起来时微微颤动的喉结。他那么近距离看着蓝玲珑,她却像才是那个被他的视线穿透的人一样,脸颊滚烫,心脏像是随时都会爆炸。
也许是在一开始少女懂得些什么,明白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到后来她非常明确的明白自己对伍丘的喜欢之后,她常常陷入纠结。一方面,她希望他和蓝玲珑会永远在一起,从青梅竹马,到进入同一所大学,再到结婚生子。从校服到婚纱是每一个少女对爱情最完美最幸福的畅想。
当然她也同时生出害怕来,他们如果长长久久,那么她就只能是孤孤单单。所以另一方面,她希望他们快点结束。他们的结束,就意味着有可能是她和伍丘的开始。可她又害怕他们分开,因为那就意味着她最看好的爱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美丽。
伍丘大学毕业后和蓝玲珑结了婚,如果从何昭昭初三开始算起,到那次伍丘说出婆娘两个字,这对 CP 在一起已经有 10 年的时间。
从十几少女的春心萌动,到大学校园的相恋相伴,再到唯美梦幻的婚姻殿堂,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就这么不知不觉变成了男人口中非常不齿的婆娘。
方姿不理解,伍丘和蓝玲珑相爱相知多年,而且结婚才两年,蓝玲珑怎么就会这么遭老公嫌弃了。何昭昭也不懂,她只能归咎于这样的观点:男人永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一个女人一旦进到男人手中的碗里,她就算再香,都会被外面锅里的食物香味盖过去。何况一个女人一旦进到碗里,她的热度、她的喷香都会因为那只碗而散的更快,也会因为男人的一次次品尝而失去新鲜感。与其这样,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进到那只碗里,她留在锅里不好吗?她将男人放进自己的碗里不好么?凭什么女人就要处于这么被动的位置?
“就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厌了倦了。多少女人结婚后把大量身心放在老公孩子身上,男人呢?床上给个精子,好点的回家给你点工资,还会干什么?”何昭昭说:“在爱情里,大家喜欢的都是那种若即若离的香气,他们不就是喜欢玩和外面的女人玩么,我也喜欢。”
在张一颂之后,方姿再次回应何昭昭上面的观点,她是这样说的:“聪明的女人要这点也就够了,前提是精子足够好,工资足够高。”两人击掌。所以,何昭昭打定主意,她不会做男人家里墙上的那抹蚊子血,要做就做男人床前的白月光。恋爱可以,结婚免谈。
关灯躺下后,两个人的夜聊话题又绕回到冯彦身上。
何昭昭问:“你喜欢你那个房东吧?”
方姿叹一声,把冯彦如何吃她的雪糕,两个人如何同踩一个滑雪板讲给何昭昭听。
“这么暧昧呀!”何昭昭怪叫。
方姿懊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他有点暧昧不清了,然后搞着搞着就把自己搞进去了,就跟掉进陷阱里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想起那道滑雪坡道,俯冲下去的刹那让人兴奋又沉迷,她甚至希望他们是在北方白雪皑皑的深山之中,脚下是绵延不绝的长长雪道。他们紧紧拥抱,仿若一个整体,越过山林风霜、欣赏蓝天白雪。可惜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他们不会永远朝着一个方向步伐一致的前进。更何况还有傅佳楠这么个人的存在。男人这种生物,他们不会全身心的爱一个人,更无从谈什么家庭责任。父亲如此,张一颂也是如此,她有那么一次教训就够了。
何昭昭:“看不出来你房东还是个撩妹高手,和他搞暧昧,你被他吃定了。”
“不可能,再过一个月我收回房租马上搬走。”语气倔强又坚定。
“我理解错了?”何昭昭怀疑的语气,“所以你是偏向于朱启俊的?不过也对,朱启俊样子不赖,有钱有事业,综合分能高出一大截。虽然你那个房东挺帅的,但是他当年在天加集团到底有多少成分是被骗,多少是因为利益驱使,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以前你和张一颂处得不也挺好,谁能想到后来他会变成那样的人。吃一堑长一智,找对象一定要全方面考虑,别像以前那样犯傻,被人吭了都不知道。”
方姿翻个身,语气认真:“这次不会了。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不是很穷,但是却又被时时束缚的感觉。想租个独立的房子会犹豫,本来咬咬牙也是租的起的,结果还是选了破破烂烂的隔板间;想看书,明明知道应该支持正版,可为了省几十块钱,还是会花时间在网上找免费资源;明明想学滑雪、想换电脑、想买名牌,都会因为太花钱而强迫自己推迟、等特价,或者干脆打消念头。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想过这种总是想东想西的生活。”
何昭昭静静听她讲完,黑暗中声音清亮:“现在明白了?当初你和张一颂在一起我就看不上他,又穷又小气不说,还对你要求这嫌弃那,最后还不是巴巴的往周晓菁身上贴。婚姻的试错成本太大了,所以一定要认认真真找老公。两相比较,必然是选择事业有成,财力优渥的那一个。什么怦然心动,什么爱情,说起来很美好,根本就是没用的东西。爱情的保质期太短了,新鲜劲就那么一会儿,到最后唯一靠谱的就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东西。找一个从现在开始就能让你过上无忧生活的男人,从一开始就避免掉那些柴米油盐、鸡零狗碎的事情。”末了问一句:“所以你后来有没有再和朱启俊联系?你们俩有戏吗?”
窗帘将带着光点的夜色隔离在这个不大的房间之外,提到朱启俊,方姿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作浪。她承认自己想要更好的生活,是比普通还更好的那种。到底要多好,她没有细想过,但像朱启俊这样的级别,遇到已经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要俘获这种级别的人,更是完全没有头绪。
被子里有了两个人的体温,暖和许多,伸一伸脚,抵挡不住体温辐射不到地方的凉意。
“你不是听睡着了吧?”何昭昭轻轻踢了她一脚,方姿闷闷哼了一声,“听着呢。”
“男人千千万,擦亮眼睛认真找。”

32.幻想中一切都是美好而绚烂的
第二天方姿带何昭昭去了江边的一个景点,说景点其实就是一个稍大点的公园,里面有个比较有历史的古塔。下午两人去了本地有名的步行街,打算一路吃吃喝喝逛逛,然后傍晚时分送何昭昭坐回程的动车。
步行街位于市区中心,周末人流攒动、摩肩接踵。街边商店卖的衣服鞋帽和全国其他地方的商业街差不多,就是一些特色美食比较吸引人。
两人一路逛一路吃,走不几步,前面有个地方排起长长的队伍,何昭昭拍方姿胳膊:“那里卖什么?好像还有人拍照。”
方姿抬头看了一眼,排长队的正是美呀雪糕门面,一个不过十来平的店铺。平常来这里逛的顾客也不少,今天尤其多。前面的冰柜里在售的冰淇淋有四五种口味,后面还有两个甜筒机。
何昭昭看到了美呀的牌子,不禁好奇问:“这么多人,这家店上次我过来是不是吃过?好像味道不怎么样呀,今天怎么挤这么多人。”
“现在味道不一样了。”方姿答。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队伍后面。
三四个身着咖啡色制服,带着同色系鸭舌帽,系着条纹围裙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其中个子最高的,背对着外面的在压甜筒,身影如此熟悉,方姿不由的身体僵了僵,这时有个短发女生举着手机叫了一声:“我想要那个帅哥帮我装冰淇淋。”
“啊彦,有人叫。”有个工作人员吼了一嗓子。
冯彦回过身,将甜筒交给一个客人,对那个叫他的短发女生微笑问道:“请问要什么口味?”
“牛乳原味,还有草莓。”短发女生笑眯眯地盯着冯彦说。
冯彦抬眼的一瞬看到了方姿,眼神交错之际只有一丝极短的惊讶便冲她弯起嘴角,坦然地向她们笑着点头,然后俯身在冰柜里白色和粉色的格子里各挖了一勺冰淇淋装进咖啡色的一次性宽纸杯里。
何昭昭拉方姿的胳膊,靠过来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姿也吃惊不小,呆滞地站到队伍里,冰淇淋也是随便点了个口味。
冯彦和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从店里出来与她们退到旁边角落说话。
“这是你的店?”何昭昭问的时候在“你的”上加重了语气,难以相信,有些生硬的口吻。
方姿悄悄拽了何昭昭一下胳膊。
“店是我们公司的,我这几天都在这里帮忙,改进了产品,过来看看市场反应,刚好你们给提提意见。”冯彦表情平静地看着她们两个。
何昭昭看了一眼方姿,松下戒备的神经,挖一勺冰淇淋送到嘴里,发现意外的好吃,不禁脱口赞叹:“嗯,好吃!”
冯彦又看向方姿,方姿还有点恍神,只是小声说:“生意好像变好了呀。”
“显而易见。”冯彦笑。
*
“刚刚吓了我一跳。”和冯彦告别,走出一段距离后,何昭昭对方姿说:“我以为我想岔了。不过话说,大街上卖烤红薯的也是做销售的。”吃一口冰淇淋,眼睛睁大,忍不住再一次赞叹:“这个真的好好吃。”
一滴雨落在脸上,何昭昭挽紧方姿的手:“好像要下雨。”
只是一滴小小的雨水,打在脸上感官却格外敏感,方姿颤抖了一下。在看到冯彦围着围裙压甜筒的一瞬她的脑袋有些发懵,却似乎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脑中敲打了她一下。
她想起来了,事情源于最初她被他的颜值和神秘所吸引,源于对他背景雄厚的军官形象的臆想,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在这段高速的暧昧中油门踩下就没有松开过。
这途中她企图忽视某些东西,也数次告诫自己,但确如她所说,暧昧就像一个陷阱,令她不知不觉产生幻想,幻想中一切都是美好而绚烂的。
雨势逐渐成形,方姿和何昭昭跑到一家服装店门口避雨,手机在包里嗡嗡作响。冯彦问她在哪儿,店里有雨伞,他给她们送过来。
“我们已经走远了,有避雨的地方。”方姿拒绝了他的好意。
“是你房东的电话吗?”何昭昭在旁边听到了她的电话内容。
“嗯,他说店里有伞,要送过来,我说不用。”
两人依旧站着避雨,方姿低头刷了一下手机,突然手指僵住,缓缓抬起头,表情扭曲,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颤声叫道:“昭昭~”
是张一颂和周晓菁的结婚照,方姿只是随意的点了一下朋友圈,便从以前同事的朋友圈看到了他们接亲现场的照片,一对新人不顾天寒驾着红色敞篷跑车迎风疾驰,满面笑容。还有他们的新房,巨幅的婚纱照占了半堵墙。
方姿早就把两个人都拉黑了,但周晓菁是自己的前同事,避无可避。
何昭昭拿过她的手机看。
方姿半转过头,心里越是难受越想往下探寻,眼神随着何昭昭的手指滑动,然后就看到了他们抢亲接亲的视频,新郎为新娘穿上高跟鞋,将周晓菁打横抱起......
“这两个小贱人还有脸结婚?”何昭昭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他们还挺般配的吧。”方姿苦笑,也说不上是难过,但看到和自己有纠过葛的人幸福甜蜜,心里难免还是酸溜溜的。
真是笑话,这两个人能走在一起还是她方姿“牵”的线。
那是她和张一颂约会,在街上碰到周晓菁。彼时她和周晓菁两个还没有到那种互不说话的程度。她们打了招呼,分开后方姿就随口和张一颂说了她是某政府高官的女儿,顺便把听来的她家如何如何有钱有权的八卦倒给张一颂听。
再后来就常常在张一颂面前痛斥周晓菁在工作上的种种劣迹。然而后来三个人再一次在街上碰见,她没有发现那天两个人眉眼之间暗涌的波澜,更没怀疑为什么他们会再碰面,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是报复吗?她和周晓菁的恩怨还不至于如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不是这个周晓菁,还是会有另一个周晓菁把张一颂从她身边“抢走”。
“他们肯定不幸福。”何昭昭瞪着照片,愤愤地说:“方姿,你值得更好的。”
是啊,别人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天空落了一阵细雨就很快停了,她们手里的冰淇淋都还剩三分之一,方姿问何昭昭冰淇淋还吃不吃,何昭昭拿过方姿手里的冰淇淋,连同自己的一起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逛了一天,把何昭昭送上出租车,方姿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疲累,偏偏唐伊静突然给她打电话,叫她出来一起吃晚饭。
“再不出来透透气,我都要产后抑郁了。”唐伊静可怜兮兮地语气。
“你不是上周才和你老公出来滑雪了吗?我们还吃了火锅。”方姿问。
“那不一样,你就陪我出来吧,我想吃烤肉,就我们以前去过一次的那家韩国烤肉店好不好?我想吃冷面,我感觉我现在心火特别旺。”唐伊静说。
现今社会只要身上有部手机走到哪儿都可以,方姿干脆没上楼,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到时刚巧碰见唐伊静在路边停好车,唐伊静开了一辆深蓝色 mini cooper,车子轻巧的停在一个不大的车位上。两人一起进店,店里人多,唐伊静环视了一圈,看到角落有个小圆桌,因为位子小,所以没人坐,便提议去了那边位子。
“今天周末都干嘛了?”唐伊静坐下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单,一边滑着手机一边不经意地问:“有没有和谁出去玩?”
“有个朋友外地过来,陪她逛了一天。”
“这样啊,我还想你和冯彦有什么好玩的项目给我介绍介绍呢,我也叫上我老公。”
方姿注意到唐伊静特别提到冯彦,她没有回她话,只是岔开话题问唐伊静点什么吃的,肥牛还是五花。
两人闲聊了一阵,有服务员来加碳上菜。
唐伊静属于比较能讲的那种人,边烤肉边开始倒肚子里的苦水,说的大多是生孩子奶孩子的琐碎事情。她一胎生的是个女孩,今年 4 岁,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这次二胎生了个男孩。她说还好这次生的是男孩,要不他们家肯定让她生第三个。又说自己夜里被孩子闹的睡不好觉,常常失眠。
方姿静静听她讲,唐伊静说的差不多了,忽然就转了话题:“结了婚生了孩子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我生大宝的时候冯彦刚关进去,一晃就 4 年过去了。没想到你会住到他的房子里,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话题绕的生硬,可也没有如唐伊静预期的那样引起方姿多大的惊奇,方姿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唐伊静可是有夫之妇啊,这是想闹什么事情,方姿心想。
“他坐过牢的事情你知道吗?”唐伊静紧追不舍,干脆直接说了,势要把这个话题讲透,这可是她约方姿出来吃饭的真正目的。
“不知道。”方姿淡淡地说。

33.他的过去
虽然方姿表情平静,态度淡然,唐伊静却一下像打了鸡血一样自顾自开始讲起来:“我看你俩关系挺好的,他没跟你说吗?哎,其实他坐过牢,前两个月才从牢里放出来。”
方姿一动不动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唐伊静拿起筷子,把烤盘上烤的有点老的五花肉拨到烤盘旁边的凹槽里,继续说道:“集资诈骗罪,你以前在外地可能不知道。冯彦以前是天加集团的高管,涉案金额很大。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老板被判了无期。冯彦算判的轻了,不过出来人也废了,哪个单位还肯要他,只能去我老公家的冰淇淋厂子打工。那时候年纪轻轻年入百万,可是风光呢,挥霍无度、纸醉金迷,没想到那钱都是干的违法骗人的勾当换来的。后来被抓进去,女朋友也跑了。”唐伊静拿生菜包起五花肉,“你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从他前女友那里租来的吧?”
方姿夹了一块辣年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咽进去了才开口回答:“这样啊,他在你老公家公司打工,那你老公是他的老板啰?”
唐伊静一只手掌懒懒地撑着下巴,眼睛看着中间的烤盘:“我老公没在公司,公司经营状况也不太好,他就自己搞点投资什么的。”
“那天听着他好像在炒股?”方姿明知故问道。
杨孟杰股票炒的稀烂,唐伊静不自然地收了撑着下巴的手,坐正了拿起夹子翻弄铁板上的烤肉,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打算休完产假就辞职,又带孩子又上班太累了,还是安心在家带孩子好了,反正我们家也不缺我这几个工资。”
“你要辞职?”方姿惊了一下,唐伊静请产假,手头上很多事情分给了办公室好几个人来做,方姿自然也接了部分工作过来。本来人就忙,这几个月还得顾着她的工作。如果她要辞职,还是早点找领导给岗位安排个人,自己也好早点脱身。
“嗯。”唐伊静点头。
“真羡慕你了,都不用上班赚钱。我也想有人养着,就可以直接躺平在家里了。”方姿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夫妻一起啃老。
这顿烤肉方姿没吃多少,光听唐伊静说话就听饱了。出了店门站在路边,方姿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旋着唐伊静在谈论冯彦坐过牢时的那副嘴脸。唐伊静表面上满口贬低的言语,话外余音却是耐不住骚动的恋慕。
南方冬日的晚风并不大,但刮到耳边仍呼呼作响,一辆汽车开着刺眼的远光灯迎面朝方姿驶来,在人行道边打出半圈方向盘。方姿条件反射的眯了下眼睛,再睁眼时,眼角湿润,不知道是被灯光刺的还是被风吹的。她抹下眼角,走到十字路口,这才想起要下单叫辆车。
回到家方姿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字,不是大王的稿子,会议的东西都准备差不多了,初稿已经交到大王手上。
她在写她的公众号文章,这是她的一点小爱好,当然也隐隐期待能做出点成绩来,可是讲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方姿的公众号目前没有多少盈利,她权当丰富单身狗的业余生活了。
冯彦来敲门的时候,方姿正把电脑键盘打得噼啪作响。
方姿起身打开房门。
冯彦表情严肃,到了坦白的时候,怕吓到方姿,他莫名的紧张。之前对她也喜欢他的猜测这段时间变得不能说自信全无,也至少掉了大半。
心里忐忑徘徊了很久,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情讲清楚,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他先铺垫了一句:“你朋友玩好回上海了。”
“是啊,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一直有件事情没告诉你。”他说的很慢,方姿低着头愁眉深锁,心里莫名鼓声大作。
“我因为集资诈骗坐过牢。”
“我闺蜜给我介绍了个对象。‘’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说道。
“你说你........要相亲?”冯彦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声音瞬间变大。
“是啊,对方条件挺好的。”方姿说着,避开了冯彦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你……”
方姿不想再说这个事情,立即转移话题:“先不说我了,你说你诈骗?吓我一跳。几年?你怎么会干那种事?”
冯彦注意到方姿对他坐过牢的事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平静,定了定神,认真解释道:“我坐过 4 年的牢。我知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我对公司做的那些违法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反正稀里糊涂就被抓进去了。当然,我不是要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想说,我本心没那么恶。我为我做过的事也接受了法律的制裁,希望你能理解我。”
“你说你也是被骗的?”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上一份工作是在天加集团。我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被提拔做了董事长助理。那时候每天跟着董事长东跑西跑,周围人都对我毕恭毕敬,我就觉得自己好厉害啊,真把自己当个人才了。觉得老板慧眼识人,是我生命中的伯乐。感觉自己风光无限,有次董事长带我去北京,坐的私人飞机,我人真的飘起来跟个什么似的。公司被查的时候我还想是不是搞错了,直到被抓进去,我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一时后悔、气愤、懊恼,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冯彦紧握的拳头轻轻敲在门框上。
“以前的我又自大又傻,但我现在会做好的,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件事。”冯彦眼神期待的看着方姿。
方姿不知道此刻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有些复杂的感情在心里交织着、缠绕着。
屋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动静,方姿慢慢抬起头,扯起嘴角,轻轻说道:“回过头来看,这也算一次重要的人生经历。我觉得你人挺好,认认真真工作,还说服你们老板改进了美呀的配方。我朋友也直夸冰淇淋好吃。你看步行街的冰淇淋店那么受欢迎,以后肯定会越卖越好的。”
冯彦暗淡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他轻轻弯了弯嘴角,正想说什么,被方姿打断:“那个,我现在手里还有点急事。”偏头看向桌上亮着的电脑屏幕,暗示自己真的有事忙。
“哦,那、那你先忙。”冯彦抬了一下手,犹豫的转身回房。
这一夜方姿睡的并不踏实,躺下没多久便与梦魇缠绕在了一起。梦里她被困在一间逼仄的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没有门没有窗,只有四面光秃秃的墙壁。她哭得撕心裂肺,墙壁将她的哭声反弹回自己身上,久久回荡,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听见,好像世界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然后她又突然出现在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上,但是她两手空空,还光着脚。她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脚也是腾空的。突然豆大的雨点突然从天而降,她被一下子打到地上,双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冰凉刺骨。
惊醒过来的方姿额头渗出汗来,额角浸湿的碎发贴着头皮,两只脚露在被子外面。她缩回双脚,发觉脚更加冰凉。
她蜷起身子,闭上眼睛。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跳到太阳穴、跳到耳朵下面,伴随而来的是一阵一阵的心慌。
接下来几天,方姿都以各种理由回避着冯彦,下班回来就闷头在房间里。好在冯彦回来也都不早了,那时候方姿已经洗漱好,躲在房间里,非必要都不出来。

34.领导的本事
最近几天方姿醒得早,本来已经习惯对面那个人在晨光中做俯卧撑的“怪癖”,可最近又会自己醒过来。醒来后就干躺着,手机放在耳边回放新闻,躺到闹铃响再起来。这天姜欢乐却突然问她是不是失恋了。
“我都没恋,哪儿来的失恋?”方姿反问。
“这个发文你盖错章了。”姜欢乐把新打印的一份发文给方姿看,嘴上嘟嘟囔囔,“我看你这几天都失魂落魄的样子。”
“啊,还没发出去吧?”方姿惊觉一声。
“没有,我还没提交。”
“那我撤回来。”方姿连忙翻流程,要是发出去了就麻烦了,红头文件是多么严肃的事情。昨天有个邮件也发错了,看来自己是不在工作状态。
睡眠不足吗?无非就是比平时少睡了二三十分钟,不可能影响这么大。多少人长期熬夜,她也不是没熬过夜的。这样想着,座机响了,前台小许说大王找她。
方姿上楼进到大王办公室,笔记本打开。大王手里翻着划着修改意见的务虚会讲话稿,叫方姿站到他身侧,缓慢而低沉地说:“我看了,其他的你按照我上面写的改。”舌头舔下食指,翻过一页稿子,”这里这段提到前面第三点,这里......这段话压缩一下,太多...... 还有这里,你问问刘建彬,他上个月给我一份报告里就是说这个的,我记得还有一条,可以放进去,补充全面。”快速翻过去几页,“其他的按照我划的再改一改。”
大王把文稿交到方姿手里,说:“我上次去 XX 公司,他们有个网格化管理的方法很好,肖标也有去,你可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加到后面第四部分创新那一点里,举个具体的例子进去。”
从大王办公室出来,方姿直接去了小表办公室。
小表完全不记得大王说的什么网格化管理的事情。
“王总说您和他一起去的他们公司。”方姿提醒。
小表一脸茫然地说:“那么久了我怎么会记得住。”看到方姿手里稿子上画的一条条线和大大的批注,靠到座椅靠背上,“方姿啊,不是我说你,你来公司也一年了,怎么写个稿子还让领导这么密密麻麻,通篇修改?你平时要注意多收集素材,多关注领导关心的事情,留心领导在讲什么。这样你再给他写稿,就不会老是改啊改的了。”
方姿不理他,问:“肖主任,那你这儿有没有他们的联系电话?我自己打过去问一问。”
“我找一下啊。”小表坐直身体,拿过手机。
方姿站在原地等,瞥了一眼小表桌上半侧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甄嬛传。他看得还挺快,上次看的好像是现代片,这会儿甄嬛传都快结局了。
有人敲门,姜欢乐走进来,把一张纸转过来递到小表面前:“肖主任,明天协会有个会议,要你去参加。”
小表接过会议通知扫了一眼,转手递给方姿:“你去吧。”
“通知上写要各单位办公室主任参会。”姜欢乐说。
方姿看了一眼通知,确实写的很明确,要各单位办公室主任参加,与会人员还要在会上讨论发言。
“方姿去一样的。”小表不耐烦地说:“我明天早上要去机场接人,没空。”看向方姿,道:“那个什么网格,我把微信推给你了,你自己问问。”
从小表的办公室出来,姜欢乐就凑到方姿耳边,压低嗓子小声说:“我看他是不敢去开会吧,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拿忙做借口。”
方姿笑笑,不置可否。
姜欢乐撇嘴:“拿着比我们高好几倍的工资,一天到晚没事干,所有工作都甩给我们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领导的。”
听姜欢乐这么说,方姿不免唉声叹气,手头那么多事,还要代替小表出去参加会议,真是麻烦。
小表浑水摸鱼的本事也是让人佩服,在关键时刻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蒙混过去。比如只要不是大王主持的会议,常常会说和其他事情时间冲突,理由当然是他要伺候大王。再不济也要叫个部门里的相关人员陪同他一起参会。
而在大王面前的重要事情上,他又总能做的工作很“到位”,比如有次大王在办公系统使用上遇到个小问题,小表来问方姿,方姿刚要起身去大王那里帮忙解决,小表拦住了她,说:“你教我怎么操作,我自己上去王总那里给他弄。”
大王布置的任务,小表当然一点都不会,只能一会儿过来催下进度,一会儿过来看看完成怎么样了,然后在方姿旁边走来走去,一拿到结果马上跑到顶楼。过了一会儿又急急忙忙跑下来问方姿其中大王提到的问题,然后再噔噔噔跑上去找大王。
方姿当然明白他一个部门领导干嘛来来回回干等在下属工位旁边,又不厌其烦的楼上楼下跑。因为小表深知不管是不是他本人做出来的东西,只要是从他手里交到大王那里的,这工作看上去就是他费了心,过了眼的。
不过有一点方姿始终想不明白他是在自己回答不上来问题时怎么把大王稳住,然后还能跑出来问到答案后又跑上去。这也许就是小表能当上领导,而方姿只能当他的手下的奥秘吧。
当然小表还有很多其他的本事。方姿来公司没多久就见识了小表拍领导马屁的本领。
大王附庸风雅,喜欢游览名人故居、历史博物馆什么的,方姿刚来久州市那会儿,大王心血来潮叫来小表和她一起去一个科学家博物馆。大王像博物馆的讲解员一样滔滔不绝的给他们做介绍,小表一步不离的跟在左右,低头哈腰活像个古代皇帝身边的宦官,嘴里什么醍醐灌顶、如沐春风、博学多才,能用的成语全都用上了。
得到别人的夸赞谁心里都会高兴,但是做过头了,方姿觉得只会让人反感。也许是每个人的那根尺不一样,大王听到这些赞赏总是美滋滋的,丝毫不觉得过分,方姿心里却直犯恶心。
不止是这些,方姿觉得小表这个人对待女同事好像也有点不对劲。有一次,是方姿入职公司不久,加班完成了一项工作,汇报完小表后,小表回她微信:“谢谢,我的姿。”
方姿看到回复差点想吐,自此就刻意保持和小表的距离,下班后的时候能不接触尽量不接触。私事是不可能了,公事也一板一眼,绝不废话。
方姿和姜欢乐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工位,人多嘴杂,自然各回座位不再闲话,这时方姿的手机响了。
母亲本就很少给她打电话的,更没怎么在工作时间打过她电话,方姿接起来,对面说话的人却不是母亲,而是一个老态的女声,对方没报姓名,上来就急急地说:“方姿吗,你赶快回来,你妈出事了。”
“什么?”方姿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你妈晕过去了,满头的血,我们正去县医院。”对方嗓门极大,几乎是冲着电话在喊:“你家外墙瓷砖掉下来,刚好砸到她头上。”

35.回老家
“你说我妈她......”
“你赶快回来吧.......啊?是方姿......都这样了...... 没给你儿子打电话......方姿啊,医生说没事,可是你妈她刚都晕过去了,还留了好多血。你都不知道,真是吓死我了。哎,你快请个假赶快回来吧。 ”
对面很多杂音,闹哄哄的。方姿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大概是叫着别给她弟弟方威打电话。
挂了电话方姿立刻请了假,坐在出租车上直接买动车票。
方姿老家的房子还是在她小时候建的。农村的房子,加上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房子地基本就打的不深,农村房子质量不高,外墙贴的也是质量粗糙的瓷砖。
方姿家住在村口,她大学的时候村口的石子路拓宽修成了柏油马路。马路一头连着镇子,另一头一路通到他们村所属的县级市。平常不管白天晚上,路上大货车来来往往。每当货车经过村子路口,方姿家的房子都要跟着颤两下,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震感尤其明显。
当年她家建起来的房子在村里还是属于比较富有的。
方姿父母年轻的时候去市里打工,后来开了一家鞋料店,卖点“鞋杂”,像是什么胶水、批刀、鞋蜡、帮钳什么的,客户都是一些小鞋厂或手工作坊。店里一辆自行车专门用来送货,货量小就母亲出去送,父亲留着看店。量大又重的就父亲出去送货,母亲负责看店。
虽然是小本生意,夫妻两个这么协作倒也赚得到钱,家里逐渐宽裕。然而,父亲生性本就懒惰,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脾性。家里经济条件稍一宽裕,父亲的惰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了。远的生意不做、想赊账的不卖,抽屉里刚放进去的钱,转眼就踹进兜里拿去买酒买烟瞎晃悠。加上这种低端的小生意,门槛低,大家都跟风模仿,本就竞争激烈,能赚钱完全靠的是勤奋。你不努力,生意自然会跑到别人那里去。

后来周围人都开始用摩托车、小货车送货了,他们家的小店还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等别人摩托车也淘汰了,方家的店也关门了。

父亲从一个小老板,变成鞋料作坊的打工仔,干活的时候饭点不准时,烟酒却从来不离手,挣了钱回家又大吃大喝,不良的习惯毁了他的胃,多年一直以为的胃病最后发现是胃癌时已经到了晚期。
在方姿的记忆里,父亲就是间歇性出现在家里的一个中年男人而已,而他出现的时候,脸总是因为喝了泛着猪肝一样的深红色,还有身上终年不散,深入骨髓的劣质烟草味。
父亲对她来说,像家里多出来的一口人,是仅仅限于父亲这两个字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他即没有照顾好家庭,也没有和她有过什么父女相处的温馨回忆。不亲近,也不对立,像只知道名字的陌路人。母亲对方姿来说,也同样是一个冰冷的存在,她所有的关心和体贴统统只在父亲和弟弟这两个男人身上。
也许终归逃不过血浓于水,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方姿的心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被紧紧揪起,视线逐渐模糊。
方姿赶到医院时天幕还没有完全笼罩下来,天边泛着沉沉的紫红色。母亲头上包着宽宽的白色纱布,看着挺吓人。医生说还好只是皮外伤,晕倒是因为有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 24 小时就可以回家了。
打电话的是邻居相识的阿姨,方姿赶到时人已经走了,只有大舅林建伟在场。
林建伟皮肤黝黑,一张脸上因为风吹日晒皱纹爬满脸。林建伟见方姿来了,坐了一小会儿起身要走。母亲也跟着起身说要回家,方姿和林建伟自然是不同意,双方争执了一会儿。母亲固执地说:“医生都说我没事了,干嘛还让我在这等着,医院又不能睡不能躺的。”
“医生是说没事,但她也说了留院观察。”方姿说。
“让你观察你就再坐会儿。”林建伟斥道。
“我熬不住,还不如回家躺着。我是病人,病人不就应该休息好吗?”林母说。
方姿和林建伟被她母亲的话气笑了,最后一起坐了林建伟的车,方姿和母亲并排坐在后座。
“你们家那房子可以拆了,要不瓷砖还得掉。”林建伟在前面说。
“不行就把墙皮扒了。”母亲大概是想到方姿不给钱盖房的事,气呼呼地说。
方姿不说话,脸别过去看向车窗外。
乡下地方安静,路上少了许多霓虹,夜色也更加浓重一些,偶尔擦身而过的汽车车灯像来回拉开拉链口子一样,时不时显露出路边的树干和田埂。
也许可以翻修一下房子,但再多的她也无能为力,到头来虽然埋怨,但怎么能不管,方姿想。
车到院门口,方姿小心翼翼扶母亲从车里下来:“妈,你给我和舅舅下碗面。”低下头对着车里说:“舅舅,进去坐会儿吧。”
“我就不吃了,回去了。”林建伟摆手。
“你不说你车上吃过了吗?”母亲问方姿。
“我又饿了。舅舅,坐会儿吧,我有话跟你说。”
方姿把母亲支进厨房,留下来单独和林建伟说话。方姿知道林建伟经济条件还可以,既然母亲说过问林建伟借钱的事情,那么林建伟肯定是有余钱的。方姿便也把话挑明了,问林建伟有什么条件。
林建伟倚着脏兮兮的车门,点燃一根烟,抽一口,吐出烟圈:“我不是不念亲情,你妈说按银行利息算。我不借给别人我存理财也比定期高,你说我心里能舒坦吗?我跟你妈说意思是这房子我负责出钱盖,4 层盖好统共 8 个套间,你们给我 4 套。我是卖是住,卖多卖少,是亏是赚都是我的事,剩下 4 套你们 3 个人怎么也够住了。现在大家都在盖房子,不抓紧点,过几年楼层高的都不给批,到时候你们更不划算。”
“舅舅,你看这样,我和方威商量一下给你答复。我妈听我弟的,房子将来也是我弟的。只要我弟觉得可以,我妈也没话说。”
“那你们姐弟两个好好商量一下,要决定用钱提早说,我也不是说拿就马上能拿出来的。”林建伟把烟头扔在地上,上脚搓了两下,“面我就不吃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母亲问方姿在外面和林建伟都说了什么,方姿随便找了个由头糊弄过去。等母亲睡下,方姿给方威打电话,简单说了下白天发生的事情,叫方威不要担心母亲,然后姐弟两个商量了老房子的事情。
虽然家里重男轻女,方威从小被母亲惯着,但方威并没有“长歪”,还是个明事理、懂道理的人。方威对方姿的提议没有异议,只是对母亲和方姿不早告诉他母亲受伤的事情很是不满。
“妈怎么又这样,有事老瞒着我。”方威抱怨说。
“我看了,还好不高,一楼中间墙上位置掉下来两块瓷砖。妈刚好站的偏,所以只是后脑勺擦破了点皮。医生也说没什么大事。”
“我跟领导请假,明天回去看看妈。”
“说了没事了,我会照顾好妈的。不急明天,但你还是要回来和妈妈说说盖房子的事情,我说她不听,她只听你的。我们家房子本来建的时候就质量不高,现在舅舅愿意出钱,只要妈同意建好分给他 4 套就行。村里的套房,要卖也是卖山里面出来的人,这几年价格都没见涨,给舅舅我们也吃不了什么亏,我觉得可行。”
方威同意道:“那我过几天再回去,和妈商量下房子的事情。”
挂了电话方姿打开笔记本电脑,务虚会是在周五周六两天召开,还有两天时间,方姿在来时的动车上已经从小表推给她的联系人那里了解了对方公司网格化管理的情况,并且补充进稿子里。
动车上信号差,邮件一直没发出去,这会儿到家了,方姿连接好手机热点,把稿子发姜欢乐邮箱,留言让她明天打印一份交给大王。
关了电脑方姿再看手机,有两个冯彦的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读微信,其中两条也是冯彦发的。方姿这才想起没有告诉冯彦自己晚上不回家。两人一起住,冯彦有时候回杨爱芬那边睡都会给方姿留个微信,嘱咐她把门窗关好。报备不归家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看看时间快 12 点了,方姿连忙回复说自己临时有事回老家了。冯彦回复的很快,问她没什么事吧,语气关切。
方姿回:“没事,就是今年年休没用完,所以请了两天假。”
发完微信,方姿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摸黑轻手轻脚钻进母亲被窝,母亲身子动了动:“不是说了不要过来和我挤嘛。”
“还不是怕你再晕过去。”
“你都睡着了还能知道我晕没晕。”
方姿翻个身,屁股对着母亲,什么话也没说。

36. 有些人天生就擅长这种事情么
第二天方姿是被外面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穿好衣服下楼,看见母亲叫了师傅来修瓷砖,还有昨天打电话叫方姿回来的隔壁大妈,正端着个大饭碗也过来凑热闹。几个人在楼下叽叽喳喳的,嗓门都奇大。
方姿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两边的墙砖已经被拆下来了。农村人都起得早,活都已经干了一半了。方姿还想着上午去前面一个邻居家问问,那家男人是个包工头。她家房子也不能马上就拆了建起来,外墙瓷砖还是要先搞一下的。这次是幸运,下次就未必有那么幸运了。
这下也不用自己操心了,母亲都找人干上了。方姿说把院子里水泥地上的几个小坑也补一补,母亲说还用她提醒,一次性把该修该补的都处理掉。
对于母亲的生存能力,方姿还是蛮佩服的,至少在父亲浑浑噩噩,把家当个睡觉的旅馆的时候,母亲能一个人把家里里外外照顾的妥妥贴贴。鞋杂店靠她一个人也撑了好几年,姐弟两个还都上了大学。
如果父亲不是那样懒散的人,加上母亲这么勤劳吃苦的搭档,现在保不齐自己已经是某个大型鞋企老板的千金了。
可惜方姿没那么好的命,家里有点钱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懵懂少女,等明白了财富的意义,家道已经“中落”。
心里挂着务虚会的事情,看母亲又生龙活虎的样子,当天下午方姿就上了回程的动车。
桌签、汇报 PPT、签到,还有很多会议的杂事需要确认,姜欢乐不是很让人放心,小表和其他几个同事平时又不接触这些事情。
动车上,方姿无聊地翻着手机,朱启俊的名字不期然映入眼帘。
上次微信的时候方姿“沉溺”在与冯彦的欢乐中,一时疏忽,草草结束了和朱启俊的聊天。没有挑起话头的结束语,包括冷漠的哦、嗯、哈哈、呵呵,在男女初期试探感情上等同于“我对你没兴趣”。时间已经过去一周多,两人不再联系,热度都还没有,怕是无异于“见光死”的节奏,一次见面便宣告结束。
方姿怔怔看着聊天界面,想说点什么,又无从找到头绪。她记得那时候张一颂追她的时候特别能挑起话头。有些人天生就擅长这种事情么?
其实最开始她对张一颂是无感的。他也并没有对她穷追猛打,就是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点一点掀起涟漪。不远不近,不很强烈也不会冷淡,这样的距离不会令人讨厌,但也无法让人忽视。
她记得自己有一次感冒了,张一颂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只问吃药了没,多喝水之类的。他当时让她把窗户打开通风,叫她一定要喝很烫的热水,不要兑凉水喝。还说如果药吃了没效果马上给他打电话,他住的地方楼下就有药房,他给她换种药送过去,再不行送她去医院。张一颂很关切的把说有事情都说到位了,直说的人心里热乎乎的。
还有很多细碎的事情,比如雨天在伞下不经意的指尖触碰,比如他打球,状似随意的让她帮忙拿衣服。
他就是这么悄无声息、一点一点的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让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被暖到,被揪到。
张一颂后来告诉她,为了追她,他是做过很多功课的。搞暧昧也是个需要技巧的事情,他自诩对她用足了心。
现在再回头看,这算不算是他心思过头?
不太确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何昭昭说方姿特别吃男人那一套,没两下就被张一颂迷得晕晕乎乎,轻易沦陷了。
从回忆中抽离,方姿在和朱启俊的对话框里打下几个字:“在干什么?”马上又删掉,不合适,工作日时间不是上班么,还能干什么。
“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想想还是删了,突然约饭,好像有点突兀。
想来想去,无论发什么,都好像是她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突然兴趣兴起,与他“重修旧好”的感觉。
考虑再三,方姿选好角度拍了张车厢照片,觉得不满意,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打开文档。笔记本在镜头里“不经意”地只露三分之一个屏幕,上面是前排的座椅靠背,连同车厢过道和顶部 LED 滚屏一并收入镜框。
拍好照片后这才发到朋友圈,配文:最近忙的连轴转。
在朋友圈炫加班是办公室族普遍使用的小心思,平时方姿不屑于搞,这次她很用心的做给某人看。如果某人会看朋友圈的话,又恰好能点个赞留个言,那么方姿就有话题私信和他说话了吧?比硬和他聊要好点,又显得自然许多。如果他真的没任何动静,她再硬着头皮联系他也不迟。
她心中始终找寻的一份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需要金钱地位去堆砌铸就的。她不确定对朱启俊有多喜欢,但不得不承认他适合让一个女人依附。她只要躲在的他的大伞下,就什么也不用担心,甚至可以取得很多她一辈子也争取不了的东西。
发好朋友圈,方姿转到短视频网站,搜索框输入“怎么快速拉近和男生的关系”。
有些事情越是想刻意为之,反而越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戴上耳机,刷了几个视频。看了一些,再点了几个推荐的相关,从最开始的单纯讲怎么聊天,说到怎么撩男生,怎么搞暧昧。
视频越来越五花八门,其中一个小视频吸引了方姿的注意。
博主介绍了 4 种暧昧小绝招,方姿觉得每一条都很有道理,比如第一条绝招:如何发自拍。
所谓物以稀为贵,诀窍就是“一一二三”,一天发一张,发两天休三天。方姿对照了一下,按照这个节奏,先不说发没发自拍,单他们有 10 天没联系,这事就很严重。首先就是要先发展到发自拍的程度。
方姿若有所思的退出视频应用,点开微信,朋友圈有人点赞了,朱启俊居然说他也在这辆动车上。
方姿下意识的站起身前后张望,当然并没有看到朱启俊,她发他微信,问他几车厢。朱启俊说他在 1 车厢。方姿在 15 车厢,隔的远,也不是要跃过十几节车厢跑过去见面的关系。
方姿坐下来,回问:“你是出差吗?”
朱启俊:“嗯,出去办点事。”
方姿:“我回老家 Y 县了,家里有点事,请了两天假。”
朱启俊:“看你发出来的朋友圈,以为你也出差。我还想做你这个岗位应该不用怎么出差的吧?”
“近段时间比较忙,所以请假了还带着电脑办公。”想了想,坚决不能把话说死,添一句:“我这种岗位基本是随时待命,上周末也小加班了一下。敢问朱老板也会非工作时间给秘书打电话要她干活吗?”
先巧妙说明上周末不止陪上海来的闺蜜,还加了班,确实事情很多,所以怠慢了他发的微信,然后加强一下自己工作忙的真实性。
朱启俊回:“首先,我的秘书是个男的,还是个岁数比我大的秃头,应该是‘他’,而不是‘她’。其次,老板也想有节假日,不到万不得已,老板也不想联系秃头秘书。”
微信一来一回一直聊着,动车快到站。
朱启俊说有司机来接,顺路送她,方姿有些犹豫。她这次回家跑得急,没拿行李箱,只背了个电脑包。现在回来手上多了两个大袋子,都是母亲让她带回家的鱼干、泡菜这些七七八八的食物。东西是用大塑料袋装的,还各套了两层,有红色、白色、蓝色 3 种颜色 4 个塑料袋,拿着这么些东西见他本来就很土了,再上人家豪车……
如果拒绝他,动车到站出去的时候万一碰到怎么办?或者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下车?方姿正纠结呢,动车到站了。
朱启俊电话拨了过来:“我在站台楼梯口等你,1 车厢和 15 车厢中间的位置。”
他直接替她下了决定,方姿只好硬着头皮提上那两袋子东西,有个塑料袋还破了个小洞,方姿把洞朝向里面的方向。
朱启俊见到她倒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的表情,顺手帮她提了一个袋子往停车场走。
这次是一辆黑色的奔驰,和上次的帕梅拉一样,干干净净,光可鉴人,不过方姿不认识这是什么型号。司机帮忙把他们的行李放到后备箱的时候,方姿看了一眼屁股后面的标识,S500。
汽车后备箱里也是干干净净,只有一副网球拍放在里面。司机把朱启俊的小旅行箱放进去,接着是一红一蓝两个显得有些破败的大塑料袋子。
这个画风,怎么看怎么觉得寒酸,方姿只能暗自唏嘘。
这辆车明显比帕拉梅拉豪华很多,方姿坐进去不自觉地端正坐好,加之前面还坐着司机,她更加拘谨。
“回趟家还带着笔记本加班?”朱启俊随意问道。
“是啊,不是说了嘛,我这种岗位也差不多 24 小时待命了。”
“有些行政岗位会轻松一些。”
话题只起了个头,朱启俊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方姿听到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抬起头,看了朱启俊一眼。
目光停留在他的侧脸上,也许是有光鲜身份和丰厚背景的加持,他的侧颜突然有了那么一丝让人长期驻足视线的吸引力。
“本来想带你吃个饭的,临时公司有点事,只能下次了。”挂了电话朱启俊对她说。
“没事没事,你能送我回去已经很好了。”方姿连忙客气道,“不麻烦吃饭。”
心里小小嘀咕了一下,他什么时候问过她吃饭的事情了?又想想,好像先前问说送她回家,她也没来得及回答就这么上了他的车。
这是“霸总”人设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样对朱启俊这个人好奇的还有冯彦。这半个月,冯彦能明显感觉到方姿在有意躲着他。想进一步关系,也被方姿无情打断了。是他真的自作多情了?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为什么突然相亲?
冯彦感觉很糊涂。而在小区门口看到方姿从一辆大奔驰上下来的时候,冯彦心口一阵发堵。

37.再见红衣女孩
动车相遇之后,方姿对朱启俊上心起来,像是正式进入战斗状态。方姿把看过的如何迅速升温和男生的关系的几个短视频收藏起来。计划将“一一二三”原则做个变种,先运用在聊天上,不发自拍照,但一天要保持一次联系,满两天就不要主动联系了,中间安静三天然后再继续联系。也就是一天联系一次,发两天休三天。
第二天方姿忙了一天,晚上在家的时候给朱启俊发了一条微信:“你说我这个岗位不用出差,明天我就有出差。”
临睡前朱启俊微信回过来了:“哦?出的什么差?”
“到外面酒店开会,会议室条件还没我们公司自己的会议室好,领导偏偏喜欢跑外面。你们当领导的是不是都喜欢这样?”
“开会是借口,花公司钱是重点。出差几天?周末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话问得暧昧,方姿微笑回:“周六下午回来。”
两人聊了几句,最后结束话题,互道了晚安。
开局良好,按照这个节奏,已经有暧昧的征兆了。
周五,公司一行人到达开会酒店。
因为酒店在风景区旁边,方姿便拍了几张风景照。已经和朱启俊联系满两天,所以接下来要搁置三天,也许这些照片可以在三天后发给朱启俊。
会议室窗外冬日暖阳高照,大多树木丝毫不受季节影响,绿色仍是主要色调,间或有黄叶参杂其中,别有一番韵味。
会议室内,发言人员对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按部就班朗读,一退下场来更像是泄尽了气的皮球,蜷缩在座位上,或是发呆或是玩手机。
轮到小表上台时,他照例放低姿态先开个自嘲的玩笑:“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那我就长话短说。”
台下轰然一笑后。小表也摆脱不了照稿念的模式,不过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因为会议主题是要重点讨论一下加强管理的问题,所以小表出于表现的目的,认真看完稿子后叫方姿拔高高度,说:“要精辟独到、要发人深省。”但又不给出具体建议。
方姿明白小表想要的其实是装逼的那种效果。她给他写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往逼格上去改稿。方姿以要为大王写稿没时间,加之母亲受伤她请了两天假为由,成功把这事推脱掉了。后来小表把部门的发言稿交给了姜欢乐处理。
隔着玻璃的冬日暖阳格外让人留恋,方姿看着外面肆无忌惮倾泻一院子的阳光,这边耳朵里嗡嗡嗡地灌进来小表有意加重语气的句子:“……管理首先要冲破思想枷锁,说到思想解放,不得不提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治国当诸子百家杂用,集百家之长,亦补百家之短,所谓取长补短……..”
方姿错愕地转过头看向台上的小表,他正讲的慷慨激昂、眉飞色舞,而坐在下面第一排的大王,脸色难看的像块生锈的铁。
小表的讲话,通篇谈古论今、纵论天下、堆砌辞藻,他却越读越带劲,语气抑扬顿挫,表情无比骄傲。
大王阴沉着脸,忍无可忍打断他:“所以,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小表抬起头看看大王,察觉大王表情不对,强颜哼哼两声:“我的发言还没完。”
台下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大王也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说:“废话不要讲,注意控制发言时间。”
小表糗的脸都绿了,强自镇定:“那我简单一点啊。”快速读完剩下的小标题就下来了。
散会后方姿收拾东西,姜欢乐进来会场,等人都走了才小声问:“是不是小表发言有状况?”
“是你改的吧?太浮夸了,大王都听不下去了。”方姿说。
姜欢乐胯下脸:“他非叫我那样改。”
看姜欢乐郁闷的样子,方姿推她胳膊:“他要讲什么是他的事,你只是照做而已,别管他。饿死了,吃饭去。”
*
中午有两小时的午休时间。这一片处于较深的山里面,属于风景区,空气清新,有秀丽伊人的山水,也有充满烟火气的村屋人家。方姿不打算午休,饭后回房间放下电脑,换双运动鞋,便出了酒店。
来时路上她就注意到路边树上的柿子都成熟了,一个个橘色的果子挂满枝头,很是好看。她想去看看,肯定有卖柿子的人家。平时没想着吃,既然来了,少买几个尝尝,也许可以买几个硬点的,拿回家慢慢放软。
方姿小时候家里也有颗柿子树,她还爬树上摘过柿子,不过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树砍了,改种了枇杷。枇杷长的不好,都是挺小个的,也不甜。
走过几户人家,都没有看到有卖柿子的,方姿停在一个老房子前面,刚想进去找人问问,突然木门里蹦出个人来。方姿惊地刚想开口,紧接着里面戳出一把大扫帚,一个农妇跨过门栏,扫帚立在旁边。
“都让你别来了,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妇人说话带着怒气,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方姿看看冯彦,冯彦看到方姿只一下的惊讶,仍然对着妇人,说:“你这样是害了你女儿。”
“你走不走?我再说一遍,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妇人恶言恶语说道。
门外两人对立着,方姿注意到门里阴影处有一大两小三个影子。大的从身后两手紧紧箍着两个小的,小的是两个男孩,衣服裤子都皱皱巴巴的。有个男孩衣服扣子上下扣错了,导致下摆一边凸出来,更显邋遢。其中一个男孩想跑出去,大的不让。大的是个女孩,方姿反应了几秒便认了出来,是上次坐公交被中年女人吐了痰的那个红衣女孩。
女孩也看见了方姿,但仍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一双眼睛又转过去盯着冯彦,有复杂情绪在她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涌动。那情绪不是厌恶,也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渴望、焦急,同时参杂着恐惧、无助和不解。
冯彦还要再往前进,妇人拿着扫帚在地上大咧咧朝着冯彦身上仰起尘土,扫帚一丢,回身阖上木门,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院里一下安静下来,不时有车从身后的路上开过。正午的阳光照得方姿的脊背暖烘烘的,然后她看到冯彦的眼里是止不住的萧瑟。
“你怎么……”方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该不该问,想起那个女孩就是在公交上碰到过的红衣女孩,说:“我认识那个女孩。”
冯彦转过头看她。
方姿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有次在公交车上和一个女的扯头发。那个妇女吐痰就是吐到了刚刚那个小女孩鞋上。”
冯彦听了只叹口气,问:“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我们公司开会,就在前面酒店。”方姿看了一眼酒店的方向,说:“中间休息,我出来转转,刚好就碰到你了。你认识那个女孩?”
两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冯彦说:“她以前被她继父强奸,她继父是我之前的狱友。”
方姿脚步顿住,惊讶地看着冯彦。
“持续了两年时间。”冯彦在一台车前面停下来。
方姿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回头看向那个房子,房子大门紧闭着,门内的那双眼睛在方姿脑海中闪现,眼神闪烁又无助。
他们坐到车里,接下来从冯彦口中听到的事情,令人几乎无法呼吸。冯彦称那个人为老赵。老赵是赵月珍的继父,被邻居举报而获刑。在那之前,赵月珍的母亲曾发现过老赵强奸赵月珍的事情,老赵剁下一根手指,在母女面前发誓不再犯。可后来老赵还是死性不改,这才有了后来被邻居发现并告发的事情。
现在老赵虽然被关押在监狱里,但令人气愤的是,赵月珍母亲每个月还会带赵月珍去探监。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每月面对强奸过自己的继父,这是多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老赵每次会见回来,嘴里总会神神叨叨,嘴角翘起,眼神也变得不太正常,让人感觉恐惧。就像我们平常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正在实施犯罪的眼神,你能理解吗?狡黠、猥琐、迫不及待。”冯彦咬牙切齿地说。
实际是,老赵每次见过妻女回来后都会明目张胆地在房间里打飞机。可冯彦不能就这么说给方姿听,这实在让人感到恶心。一想到这里,冯彦朝方向盘上狠狠砸了一拳:“太固执了,那可是她的女儿!”
能看到外面有风吹动树叶轻轻摇摆,挂在枝头的柿子沉甸甸的,却像施了魔法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方姿感觉胸口憋闷,她叫冯彦开了车窗,有风吹进车厢,这才感觉舒畅了一下,稍稍抚平情绪,问:“所以你来的目的是?”
“劝她不要再带啊珍去探监,这对啊珍伤害太大。而且应该马上带啊珍去看心理医生。”冯彦愿意帮忙约心理医生,保证费用也一并由他承担,但是赵月珍的母亲却怎么也无法被说动,好像铁了心的认为这根本不算什么事情,甚至觉得冯彦多管闲事、居心不良。
“她怎么这样,那可是她女儿,心理有病吧。”方姿气的直想骂人。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说老赵只是太喜欢啊珍了。”
“心理这么扭曲?这可是强奸,她是完全不管她女儿了吗?可是这个老赵有什么值得她这样留恋的。她老公可是断送了啊珍的一生幸福。”方姿愤愤地说。
“怎么讲都说不通。”冯彦懊恼地垂下头。
“就没人管她了吗?啊珍的亲生父亲呢?她没有爷爷奶奶吗?也都不管吗?”方姿越说越激动。
“我早就打听了,啊珍有个奶奶,去年刚去世。啊珍父母离婚后亲生父亲就去了外地,也彻底断了和这边的联系。我试图找过,还没联系上。”
“啊珍她自己什么想法?”
“我来过好几次,啊珍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后来他妈就不让我靠近她了。”
方姿只感觉周身寒凉,抬头怔怔对着刺眼的阳光。这样一个景色怡人的地方,谁能想到发生过那么阴暗的事情。而这件事似乎远未结束,那个恶人明明关在里面,却还在作恶。如果让自己每个月面对一次强暴过自己的人,方姿想象不出来那是该有多么的残忍。
呼吸沉重,她靠着车门,右手拇指无意识地在门上一下一下搓着。感觉手指摸到一块翘起的东西,越搓越卷,她这才想起来低下头看。是车门内饰上的一小块皮,方姿揪了揪,没想到刺啦一声,撕开一个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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