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臂,往后一拉,傅庭琛顺势也跟着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料,咬牙道:“夏依依,你别添乱。”
夏依依震了震,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泪光盈盈地盯着傅庭琛的脸看。
“为什么?”她轻声问。
傅庭琛蹙眉,干脆将人拉到了门外。
夏依依借力转身,一把将傅庭琛抱住了,“我说了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可以代替姐姐照顾你,你身边现在已经没有人,我也不介意做谁的替代品,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不是说过我和姐姐长得像吗?你看看这张脸,你看看。”
她抬头,将自己的脸送到了傅庭琛的面前。
扇形的眼睛里水波荡漾,鼻尖小巧,嘴唇也十分红润,确实和夏晚晚十分相像。
傅庭琛低头,晃神了一瞬,脑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和面前这张脸是完全不同的气质,更大方,也更加冷傲。
“松手。”傅庭琛冷着脸道。
夏依依心里震动,咬唇看着他,半晌只能在他凌厉的视线中松了手。
傅庭琛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我当做没有发生,以后不要这样。你不是她,流着一样的血也不是她,长着一样的脸也不是她——明白吗?”
他话音一落,眼神突然一眯。
流着一样的血……这话在他脑中滞留片刻,那根始终绷着的弦突然“叮”地一声,断了。
不等夏依依回答,傅庭琛突然抬了腿,猛地朝着门口奔去。
“少爷怎么了?”
“钥匙。”傅庭琛道。
佣人立刻将钥匙送了上来。
他转身上车,一脚油门。
“北辰!”夏依依追了出来,只来得及叫上一句,车尾就已经消失在转角。
医院。
傅庭琛迅速下了车,秘书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一见他便立刻上前,弯了弯腰。
“陆总,已经让人将DNA送检。”秘书道。
“亲眼看着他们取样的吗?”傅庭琛问。
“是的,冷董事长那边也是,两边的样本一起送过去了,院长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相信会以最快的时间出结果。”
傅庭琛点头。
他刚才一时昏了头,居然没想到到将DNA送检,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林沫晚的,一测便知。
“那现在……”秘书侧头。
“等。”傅庭琛只说了一个字,转身落座,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秘书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重,站在一侧收紧了自己的呼吸,眼神不停地望向走廊的尽头。
脚步声骤然响起,灯光应声而开,随后两人的视线中出现了白大褂的影子,朝着这边匆匆晃动而来。
“来了。”秘书立刻直起身子,松了口气。
“陆总!”院长小跑着过来,有些气喘地将报告递上前去,“对不起对不起,让您久等……”
傅庭琛的脊背也是僵直的,眼神盯着院长的脸,没有伸手接报告。
院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笑意开口道:“已经查过了,DNA配比不成功,死者的身份不是您的太太,请您放心。”
傅庭琛立刻转头,抬腿便走,留下身后几人一头雾水地站着。
“陆总这是生气了?”院长试探着问秘书。
“放心。”秘书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院长的肩头,“等着吧,有你的好处。”随后也小跑着跟上了傅庭琛的步伐。
傅庭琛走出几步,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傅庭琛猛地驻足伸手接起。
“你说她在哪儿?”他开口,压抑的声线中已然出现了一丝颤动,仍旧低沉,但一扫之前疲惫。
“就在医院的住院部!我们顺着监控查到的,少奶奶和另一个患者互换了身份,这几天一直躲在这家医院!”
“房号!”傅庭琛咬牙吼了一句,转身换了个方向,脚步朝着住院部迈去。
“我在监控里看见少奶奶往顶楼的方向跑了!她在医院里有内线,估计已经知道您在医院里查DNA了……”
傅庭琛加快了脚步,神色更加阴沉。
“陆总!”秘书追上前来。
“立刻报警,在住院部楼下铺好救生垫。”傅庭琛扔下一句,进了电梯。
“救生垫?”秘书诧异地转头,还没等问清楚,傅庭琛的身影便在合上的电梯中彻底消失。
电梯的数字开始上升。
“少奶奶已经到顶楼了!”电话里的人再次道。
“哪个方向?”傅庭琛出了电梯,推门进了顶楼的天台,穿过一些钢筋支架之后,视野突然变得宽阔起来。
“左边!往左边再走十几米!”
“往右!”
“往栏杆的方向去了!”
听见最后一句,傅庭琛额头的青筋猛地跳动起来,转头朝着栏杆处看去。
微风轻拂,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在栏杆边移动,每一根发丝都在随风飘舞,熟悉的味道瞬间跟随风的方向一起钻进他的鼻息。
“林沫晚!”傅庭琛瞳孔一缩,放下了手机。
林沫晚的身子顿了顿,手指瞬间发凉,咬唇回了头。
黑发缠着她的脸颊,只露出白净的脸和栗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十分清澈透明,仿佛可以一眼望见底,没有情绪。
“别过来。”她淡淡开口,三个字就成功将傅庭琛的脚步给制住了。
傅庭琛咬牙,“我警告你,游戏就到这里为止,跟我回家。”
“警告……”林沫晚开口,轻声念着这三个字,随后笑了一声,嗓音一如既往的灵动,在风中飘散开来,“你拿什么警告我?我家的老宅,还是我爸的命?”
傅庭琛嘴唇蠕动片刻,冷峻的脸上一片苍白,看不出表情。
他的眼神落在林沫晚的脸上,心里一沉再沉——林沫晚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决定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拉回来。
至少过去的三年相处里面,没有一次例外。
“夏晚晚已经死了。”傅庭琛深深吸气,语气低沉,“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是啊,我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林沫晚讥讽地勾了勾唇,钝痛感再次袭上胸口。
她以为经过这几天,自己已经平复了情绪,没想到在面对傅庭琛的时候,所有的感情还是这么轻易被勾起。
“傅庭琛。”林沫晚收起笑容,定神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给了我这个妻子的名分,我就该对你千恩万谢?我不该奢求,不该追究,不该去深想自己这十年究竟在做什么,也不敢去在意这场婚姻是否始于欺骗?”
只要他给,她就得收着?
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明白你还想要什么。”傅庭琛道,墨色深瞳像一片噬人的黑洞,有摄人心魄的旋涡,也有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沫晚再次笑了,殷红的唇瓣染了血一般,连带着笑容也刺眼了许多。
傅庭琛抿了唇。
“我们回家好不好?”他放软了语气。
“你爱我吗?”
空气凝滞片刻。
“傅庭琛,你爱我吗?”她伸手拨开乱发,重复了一句。
傅庭琛动了动嘴唇,那个回答明明就在唇边,但一愣神之后便迟迟冲不出口。
“你走吧,放过我,也别折磨你自己。”林沫晚缓缓道:“现在离开,或者我跳下去,你选一个。”
傅庭琛摇头,在听见“跳下去”那三个字的时候,眼底的风暴猛然蹿了起来,“林沫晚,你不会跳。”
这话带着威胁。
他说着抬腿,接近了一步。
他不相信林沫晚可以放弃一切,也不相信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她还舍得这么离开。
“是么?不会跳?你了解我多少?”林沫晚从容地后退一步,冷冽的眼神斜了过来,“傅庭琛,如果你真的了解,就应该明白我决定离开你的时候,就算是死,我也会试。”
“跟我回去!”
“不可能。”
“林沫晚!”
傅庭琛胸腔里的情绪剧烈沸腾,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紧绷,肌肉线条骤然出现在衣服覆盖的每一处,双手往前扑去,几乎要触到林沫晚的袖口。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沫晚闭眼往后,纵身一跃,决绝地甩开所有桎梏,从楼顶倾身而下。
风声突然大了,凛冽地扑面而来。
“妍!”傅庭琛青筋暴起,瞳孔扩张,十指在空中颤动,却只摸到了一片轻薄的衣袖。
白色的身影在空中迅速下落,一切都快得来不及反应。
“砰!”
尘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