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7月10日朝鲜战争进入停战谈判阶段，人民军出的代表是总参谋长南日大将、总参谋部侦查局长李相朝中将和第1军团参谋长张平山中将。其中在1976年因交通事故去世的南日和在五十年代“八月宗派”事件后叛逃到苏联的李相朝均因在谈判期间的突出表现而所广为人知，相比之下张平山的有关介绍却特别少，一般只称其在八路军平西抗日根据地担任过手枪队长。今天笔者就来聊聊张平山中将的生平。

张平山与著名音乐家郑律成

一，参加独立斗争

张平山，原名申圣凤，1915年出生于平安北道首府新义州，后随父母迁入中国境内。1932年一二八抗战后，为对抗日本的蚕食，蒋介石在南京秘密成立了一个以他为首的秘密组织“三民主义力行社”，秘密援助流亡中国的韩国爱国人士的独立运动。

在上过黄埔军校四期的韩国独立团体“义烈团”的领导人金元凤（号若山，又名陈国斌）的请求下，他的军校同期同学、力行社书记滕杰经蒋介石批准，在南京汤山的力行社秘密基地开办了一期“革命干部培训班”，负责培训参加“义烈团”的韩国青年学生。1933年9月，时年才18的申圣凤也投考了培训班第二期。

独立运动家金元凤

培训班主要教授军事、政治、情报、史地、中朝关系史、世界史和兵工业务等科目，其中军事方面的教学内容占所有教学内容的一半以上，这和“义烈团”本身所具有的军事冒险性质是分不开的。在培训期间，学员被禁止使用韩文，这一方面是为了增进学员的中文水平，另一方面也是避免暴露其真实身份，申圣凤因此也跟着改名为张平山。

1934年2月，另一位与国民党合作的韩国独立运动领导人金九在蒋介石的首肯下，在黄埔军校洛阳分校开办了韩人特别班，为未来的独立运动培养军事人才。张平山自汤山培训班二期毕业后，也于同年3月转入这个班。当时洛阳分校第二期共有学生十六队，韩人特别班的92名韩国学员被单独编为第17队。为了保密，洛阳分校第2期同学录中甚至都没有收录他们的名单。

二，投奔延安

1935年5月张平山从韩人特别班毕业时，因途中不断有人转学或离开，全班只剩下61人。后这61人都来到南京，集体加入了金元凤组织的“民族革命党”。因为在军校期间接受过情报方面的培训，张平山之后还曾打入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刺探和收集了一批日本侵华的政治、外交情报。

抗战爆发后，日军很快逼近首都南京，金元凤被迫将民族革命党的总部由南京迁往武汉，为了准备参加对日作战，张平山和其他韩国独立义士又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武汉分校接受了为期半年的军事训练。到1938年10月，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批准，张平山等100多名受过训练的韩国学员正式组成由金元凤领导的义勇队。

义勇军在敌后书写的标语

义勇队成立后，先是为中国官兵培训用于对敌喊话的日语口号，参与火线对敌宣传，之后更是远赴湘北、赣北、鄂北和华北等地的敌后战场，配合国民党军作战。中国共产党也趁机在义勇队第二支队建立了党支部，成立了名为青年前卫同盟的左翼团体，张平山也在这时加入了这一组织。

由于义勇队日渐“赤化”，加上金九一帮右翼分子要和金元凤争夺独立运动的领导权，1940年9月17日，蒋介石转而支持金九在重庆组织的韩国光复军，义勇队的处境越来越边缘化。最终在八路军的指引下，1941年包括张平山在内的大部分义勇队成员都北上进入八路军华北抗日根据地，并在次年改称由独立同盟领导的义勇军。

三，在平西根据地

平西抗日根据地位于北平市西郊，经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宋（时轮）邓（华）支队的经营，到1939年其武装力量已经发展到两万余人。当时在北平的昌平、宛平、怀来等县，为了修筑大同-塘沽铁路，日军从韩国内地征召来许多修路工人。为了做这群人的工作，有敌后斗争经验又会日语的张平山便于1942年秋来到平西根据地，任昌宛怀边区敌工干事。

张平山通过群众关系，把独立同盟的宣传品带到韩国工头崔某的办公室，经过和他彻夜长谈，终于说服这位工头为八路军做地下工作。在崔某的帮助下，张平山向铁路工人分发了抗日宣传品，又吸引了十几位铁路工人为八路军工作。通过这些工人提供的情报，八路军袭击了日军在芹峪的据点，成功缴获一挺轻机枪。

平西无名烈士纪念碑

除了进行敌工工作，张平山也负责和北平市区的独立同盟地下组织联络。在一次联络过程中，八路军与日伪军发生遭遇战，在战斗中张平山表现得非常勇敢顽强，由于腿部负重伤，他在突围过程中不幸与大部队失散。尽管如此，他还是靠着一路走一路爬，艰难回到根据地，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使得他在1943年就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5年2月，各地义勇军集中在延安休整和学习，准备参加对日大反攻，但8月15日侵华日军突然宣布无条件投降，3000多人的义勇军也迅速随东北干部工作队一起，奔赴东北，准备进入半岛北部接管政权。不过由于受到苏联方面的阻挠，最终已经扩张到2万余人的义勇军在1945-1946年间只有包括张平山在内的2000多人回到家乡。

四，参加朝鲜战争

张平山回国后，于1948年2月任新成立的人民军第3师团参谋长，并被授予少将军衔。1950年6月25日战争爆发后，第3师团在第109坦克团的配合下，重创当面的韩军第7师，击溃韩军第2师的反攻，并于28日率先攻占汉城，此时全师仅伤亡400余人，并被授予汉城师团的称号。该师团随后越战越勇，连续击垮美军第19、21团和第24师，俘虏师长迪安少将，并攻占美军骑兵一师的后方基地永同，再次获得永同师团的称号，这是整个战争期间唯一两次获得城市荣誉称号的人民军部队。

在八月攻势与九月攻势中，第3师团配合第1、13师团多次进攻大邱市，但因为兵力不足而毫无进展。仁川登陆后，第3师团虽然被切断在敌后，但靠着张平山等人在抗战期间的游击战争经验，仍保存了3000多人的队伍回到北方。之后张平山调任第1军团参谋长，该军团的所属各师团事实上都是1950年后期新组建的，战斗经验相对不足，这也导致在第五次战役中该军团数次延误战机，影响了志愿军第65军的作战。

中朝停战谈判代表合影，右一为张平山

1951年7月停战谈判开始，张平山之所以被选为谈判代表，不是因为他在军队中地位有多高，而是因为谈判所在地开城正处于人民军第1军团防区。因此在谈判过程中，人民军方面主要由南日和李相朝发言，张平山几乎一言不发，只顾死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美军远东海军副参谋长阿雷·伯克少将，这也导致参与谈判的代表们对他都几乎没啥印象。

五，谜一样的结局

战争结束后，张平山继续一路高升，1956年4月，他当选为劳动党第三次代表大会中央委员，6月，他又升任人民军副总参谋长。虽然在当年8月发生了一起著名的事件，导致多名高官遭到清洗，但与这些人亲密的张平山似乎未受什么影响。1957年8月，张平山当选第二届最高人民会议副秘书长，9月又兼任人民军第四军团司令。

然而正当张平山官运亨通之际，他的名字突然从官方记载上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据现有韩国资料称，1958年3月张平山被控参与军事政变，并在同年遭到处决，目前几乎所有可寻的资料都是这样描述的。笔者本来差点也要相信这一说法，但直到看到全国政协编纂的《文史资料选编第三十二辑》中曾任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政府顾问等职的彭城先生的回忆文章《国际主义战士·国际友人·日本间谍——平西抗日根据地二三事》，才对这一说法又怀疑起来。

曾与张平山在平西根据地共事过的彭城先生

彭城曾在平西抗日根据地与张平山一同负责敌工工作，两人有着无比深厚的革命友谊。据他回忆：1958年张平山参加了访问越南的政府代表团，途经北京时，在北京饭店与彭城一起回顾了过去的艰难岁月，还留下了自己的照片和联系地址。考虑到1958年代表团访问越南是在11月21日，如果在这之前张平山被控发动军事政变，恐怕根本无法参加出国访问这样重要的工作吧？

韩国方面搜集北方情报主要靠北方公开公布的文件和脱北者的描述，这导致很多情报往往自相矛盾，韩国媒体又喜欢把突然消失的北方人物和处决挂上钩，并闹出过著名的玄月松大校被处决后又复活的笑话，笔者因此对张平山于1958年去世这一说法表示怀疑。当然由于该国相关人事资料一直较为保密，笔者接触的韩国相关研究资料也仍不够深入，张平山是否真于1958年去世，目前仍不确定。只能确定的是，1958年后，张平山从历史长河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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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