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伟哥，因可以“治疗癌症”，而再度被人关注。

日前，著名的《干细胞报道》期刊，发布了一篇关于：“伟哥或可用于血液癌症治疗”的研究文章，让人们对于伟哥治疗癌症的可能性，产生了兴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伟哥可以增加干细胞流动性

这个有关伟哥的研究，几天前发表于学术杂志《干细胞报道》 [1]。

(图：发表在《干细胞报道》上的论文)

在这个研究中，伟哥联合CXCR4拮抗剂AMD3100，可以大大增加造血干细胞的流动性，让干细胞从骨髓中快速进入血液，从而加快采集造血干细胞的速度。

这样一个研究，跟白血病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对于一些白血病患者的治疗，需要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这是让这些患者获得治愈的关键。

长时间以来，白血病的治疗主要是化疗，化疗也确实能让患者获得比较高的缓解率。但是，化疗有伤害骨髓细胞的副作用，可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就限制了化疗的剂量，导致无法彻底消灭癌细胞。所以，化疗之后，患者容易出现复发。

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技术给白血病患者带来了希望。有了这个技术，在化疗之前，可以先解决后顾之忧，预先采集自体的造血干细胞，在体外保存好。在使用大剂量化疗充分杀死体内的癌细胞之后，再把没有接触过化疗的干细胞回输到患者体内，重建正常造血和免疫功能。这个操作可以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很多患者因此可以获得治愈。

造血干细胞回输前的化疗，通常叫做“预处理”，而造血干细胞回输后重建的造血和免疫功能，可以产生正常的免疫细胞，对少量残留的癌细胞进行攻击和抑制，也有进一步治疗的作用。

这样说来，如果伟哥参与了干细胞移植，确实可以说它也参与了血液癌症治疗。但是很显然，这只是一个辅助的作用，并不是直接作为抗癌的主力。

这好比一个餐饮公司，只是负责给医院送盒饭，但就强说自己干的是救死扶伤的事，感觉有点儿不太靠谱。

当然了，如果打起仗来，部队里的炊事班虽然不直接参加战斗，却也是很重要的。

重要是重要，但如果过份夸大炊事班的重要性，那感觉打的不是仗，是饭桶！

是否有临床价值，还需临床试验确认

还需要明确指出的是，目前这个关于伟哥和造血干细胞的研究，还只在动物试验的阶段，并没有在临床上使用。

你如果跟医生说：“医生，我要做造血干细胞移植，给我开点伟哥吧！” 医生一定不会搭理你。

目前造血干细胞移植时正式使用的，是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CSF），但是它促进干细胞流动的效率比较低。由于移植所需的造血干细胞数量比较大，每公斤体重至少需要两百万个细胞，不仅需要好几天才能收集到足够的干细胞，而且每天要花三、四个小时。即便这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收集成功，所以就会有一些不幸的患者，因为没有足够干细胞而无法进行移植。

动物实验研究中提到的CXCR4拮抗剂AMD3100（药名：plerixafor），也是一个在美国获得批准的药物，可以与G-CSF联用，用来提高收集自体造血干细胞的效率。

能提高多少效率呢？

在非霍奇金淋巴瘤患者中，如果目标是收集至少500万干细胞/ kg体重，采血次数不超过4次，那使用G-CSF之后，只有20%的患者可以达到这个目标。但如果使用AMD3100联合G-CSF，则59%的患者都能达到这个目标[2]。

这里需要特别提醒一下：在获得批准的正式临床方案中，是AMD3100与G-CSF联用，并不是AMD3100单独使用。了解这一点，对于正确理解论文的实验结果非常有用。

那伟哥在小鼠实验中的效果怎么样呢？

首先，伟哥单用并没有效果，需要与AMD3100联用，才能达到G-CSF的功效，获得数量可比的造血干细胞。但从时间上来说，伟哥与AMD3100联用的操作只需要1天，而G-CSF需要4天，所以从效率上来说，伟哥与AMD3100联用优于G-CSF。

图：在小鼠中，伟哥联合AMD3100促进造血干细胞转运的效果（来源：文献1）。

这个结果应该说还是不错的，只是这还是小鼠实验里的结果。在人体里能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需要通过临床试验才知道。而且在临床上，不能只是对比单用G-CSF，还应该与目前的最佳搭档（AMD3100联合G-CSF）比较效果和效率。

在临床试验验证成功之前，伟哥不但是在“炊事班”，而且还是“预备役”。用在大众新闻里，这个“伟哥或可用于血液癌症治疗”的标题，怎么看都是货真价实的标题党。

伟哥能干的事，不只是壮阳

伟哥属于磷酸二酯酶5抑制剂，最经典的临床功效，是“壮阳”。但是当年最初研发的时候，并不是以治疗阳痿为目的，而是为了治疗高血压和心绞痛。

不过在临床试验中，治疗效果不怎么样，研发这个药物的药企已经决定放弃了，按规定需要把患者未服用完的药收回，可是发现大家都不愿意交还。经仔细调查，才发现伟哥有“壮阳”这功效。药企于是改变思路。

治疗阳痿也并非是伟哥的唯一功效，它还有一个正式批准的适应症：肺动脉高压。很显然，有这个毛病的人肯定没有感觉需要壮阳的人多，所以伟哥的这个功效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2014年，有女婴在西安某医院死亡，家长看到治疗药物里有伟哥，以为是医院乱用药致死，闹得网上也沸沸扬扬。

不久前，有8岁女孩到药店买伟哥，也受到质疑，这于是成为了一个新闻热点。

其实这些都是乌龙，涉事的孩子都有肺动脉高压的毛病。不过确实觉得如今新闻的编造需要提高一点技巧，伟哥确实是一个处方药，小孩到药店买药，如果没有处方，确实需要质疑；如果有处方，药剂师出于谨慎，也应该卖药给家长而不是未成年的孩子，但如果是质疑药物的用途，那只能说明药剂师的资格有问题。

因为这个肺动脉高压的适应症，伟哥也用来治疗癌症患者，但并不是因为有抗癌功能。一个乳腺癌患者，因为肺转移瘤导致肺动脉高压，情况危急，在抗癌化疗之外加上了类固醇和伟哥的治疗，患者的病情才得到了显着改善[3]。

除了正式批准的适应症，伟哥也可能还有其他不断发现的用途，但是在获得临床试验验证之前，都不应该贸然使用。比如说，之前有报道说伟哥加流感疫苗可以预防癌转移，其实目前只是动物实验的结论[4]。到底行不行，还得看临床试验的结果。

还比如说，伟哥有治疗高原反应的作用，很多人是因为韩国前总统朴槿惠的新闻才知道的：2016年，根据新闻报道，韩国前总统朴槿惠的总统府里发现有大量伟哥。对此，总统府发言人确认在2015年确实是买入了360片伟哥，但是目的是防治高原反应。因为总统需要访问埃塞俄比亚、肯尼亚、乌干达等高原国家，准备的伟哥是为了对付总统随行人员可能出现的高原反应。但是，这也是一个未经证实的适应症，不能随便使用。

对于已经获得正式批准的适应症，比如说壮阳，虽然一般来说安全性没有问题，但还是要谨慎使用，它毕竟还是一个处方药。可能出现的副作用有头痛、头晕等，一般比较短暂，能够自行缓解。但是，有心绞痛或者在服用肺动脉高压药物的人要避免使用，因为这些人在服用伟哥之后，可能出现血压下降得太低的情况，危及性命。

1. Smith-Berdan, S., et al., Viagra Enables Efficient, Single-Day Hematopoietic Stem Cell Mobilization. Stem Cell Reports, 2019.

2. De Clercq, E., Mozobil® (Plerixafor, AMD3100), 10 years after its approval by the 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Antiviral chemistry & chemotherapy, 2019. 27: p. 2040206619829382-2040206619829382.

3. Tran, L.K., et al., Pulmonary hypertension in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 a case of pulmonary tumour thrombotic microangiopathy. BMJ Case Rep, 2019. 12(9).

4. Tai, L.-H., et al., Phosphodiesterase-5 inhibition reduces postoperative metastatic disease by targeting surgery-induced myeloid derived suppressor cell-dependent inhibition of Natural Killer cell cytotoxicity. OncoImmunology, 2018. 7(6): p. e1431082.

版权声明：本文仅发布于凤凰网大风号，禁止转载！作者：张洪涛，笔名“一节生姜”。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病理及实验医药系研究副教授，研究领域：癌症的靶向治疗以及免疫治疗。于雷 PT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