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深圳罗湖商业城的一间旗袍店里，香港市民纪玉清正和内地老板娘交换彼此的最新消息：受到香港修例风波的影响，罗湖商业城“根本没人来”，生意下滑严重；香港地铁更连续多日遭到破坏，有香港人白天入境，却因交通受阻无法返回而不得不在深圳滞留。

这座七层高、占地上万平方米，拥有1000多间商铺的综合商业城毗邻罗湖出入境关口，地理位置优越，销售商品种类繁多，还有各种中式、港式餐厅，以及按摩、美容等休闲娱乐设施，甚至被美誉为“香港人的购物天堂”。

三年前，纪玉清开始使用内地电商网购平台，由于香港快递寄送运费高、出关检查时间长，她便找到相熟的旗袍店老板娘代收，每个月坐半小时地铁专门去深圳取。时间一长，这项单纯的取快递活动逐渐演变成喝茶、按摩、逛街“内地一日游”。

这次，老板娘为她保管了五件快递，还有五袋和田大枣，她则帮对方带了两条香烟。她们用普通话拉着家常。

纪玉清是一名印度尼西亚归侨，今年71岁，定居香港近50年。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印尼发生排华事件，她在家人的安排下回到中国，寻求更好的发展。她先在北京待了11年，读书、进厂打工，随后又来到香港，赶上内地改革开放的机遇做起两地日用品的转口生意，与内地合作方密切接触二十多年。

面对如今香港的困局，除了继续支持止暴制乱，纪玉清期待社会可以出现更多平和的声音，令双方放下敌意和成见、增进了解，才有可能减少冲突。她对部分香港年轻人的暴力违法行为更觉痛心：“香港人的前途在哪里，他们真的要静下心想一想。”

父亲不丢中国心，坚定送女回国读书

纪玉清的爱国情怀最早来自家庭。

她的父亲大约12岁时跟随祖父离开中国潮汕地区来到印尼，经营海产买卖。由于勤劳肯干、务实精细，生意规模越来越大，父亲在当地逐渐成为数一数二的华侨领袖。父亲在家倡导继续遵循潮汕人的生活习俗、过中国节日，在外安排子女上华侨小学、读中文，并常常提醒他们不要忘记自己是中国潮汕人。但事与愿违，1960年前后，印尼爆发排华事件，学校甚至不让华人读中文，父亲无法容忍，便送纪玉清和姐姐到北京读书，那时她念初一，正好也是12岁。

纪玉清至今仍记得，北京的冬天令人打颤，她的身体原本就弱，一到北京就病了。但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却出奇的好，因为这里有数不尽的文化艺术活动，侨胞还能受到特殊照顾，例如过年过节可以领食物和电影券。

到北京后不久，纪玉清面临保留原国籍还是成为中国公民的选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国国籍。

唯一的遗憾是，当父亲终于放下生意抽身而出时，他的身体却垮了。如今从印尼雅加达到中国乘飞机不到一天，但当时只能搭船，到广州就要近十天。子女们知道回到祖国是父亲一生的心结，开始纷纷想办法，但这个结还没解开，父亲便去世了。

“那天我们到潮汕澄海去，当时很多下南洋的人都在那儿上的船，我就想到可能我父亲就是从这走的，但他再也回不来了。”纪玉清说。饱经世故的她那一刻突然哽咽，说不下去。

普通话带来的机会：语言是沟通的开始

香港以及毗邻的广东省通行粤语，因此纪玉清刚来香港时，会说普通话在主流社会中难以找到用武之地。

不过她没想到，这项技能很快就帮她搭上了内地改革开放的顺风车。1980年，她正在一间香港公司做售货员，老板恰好要将工厂搬去内地，但几次回内地都无法和当地官员顺利交流，便请她做翻译。纪玉清后来才意识到，正是这次契机开启了她创业的大门。

老板很快看出她的才华和能力，邀请她另起公司共同合作，只需认股再用盈利偿还本金，她那时年轻气盛胆正，便答应下来，负责将内地的日用品转口国外。为了保障产品质量，她频繁往返内地，不厌其烦地耐心沟通，内地工厂的员工、厂长再到领导后来都认得她，甚至主动和她接触沟通，问题最终都能得到有效解决。

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需要相互谅解、放下成见。她一直相信，懂得别人的语言才能开启沟通，因此她要求公司培训员工的普通话。一次，她的雇员向她抱怨内地不如香港，她并不以为然，反而预测内地改革开放后的长远发展不容小觑：“我当时就告诉他们，你们不要自满，十年、二十年后再看。”

如今，纪玉清早已离开生意场，曾经的打拼给予了她舒适的生活。她和结交的内地朋友一直保持联系，并经常回到内地旅行，她去过最北的城市是黑龙江，最喜欢的是杭州以及江浙一带清淡的菜肴。

不怨时代靠自己，劝香港黑衣人思考前途

纪玉清现在看到穿黑衣服的香港年轻人，心里就有压力。

数月来，部分香港年轻人全身着黑衣，戴上黑口罩，上街破坏公物、放火、阻路，近日来，暴力冲突愈加激烈，纪玉清不愿再称这些人是“示威者”，而直呼他们是“暴徒”。

“几乎每个地铁站都被他们砸过，立法会也给他们砸了，他们还是示威群众吗？这是犯法，不用讲的，那你能够不起诉他们吗？如果放出来我们能不害怕吗？成天讲民主，但他们现在的行为一点都不民主，这是我最反感的。”

尽管离开工作，纪玉清每周仍有不少活动，打太极拳、约朋友喝茶、跳舞练歌，但现在出门要看日子，避开可能的冲突，她从没想过香港会变成这样。

今年9月，香港特区政府行政长官林郑月娥与各司局长举行社区对话会，随机抽选150名香港市民，紧密了解民意，又推出多项房屋新政，力图解决基层民众住房问题，纪玉清认为，政府已经在着手解决经济民生问题。

“国家的历史背景就是你个人命运的背景，有什么好怨呢？任何时代、任何经历，都是个人成长的土壤，看你自己吸收多少。”她看重语言学习，如今还在自学英文，弥补年轻时的遗憾。

她很想劝香港的黑衣年轻人停下来，静心思考自己的前途：“现在是你们学习的时间，除了专业，你们还有大把前途。中国不会衰给全世界看，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