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被焚毁的列车停在拉希姆亚尔汗镇。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有视频显示，列车在10月31日爆炸起火。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人们疯狂地尖叫、嘶喊，乞求火车停下”

11月1日早上，列车还在冒烟。阳光透过破碎的车窗照进车厢，人们能看到烧焦的钢椅和双层床，以及散落在满是灰烬的地板上的锅碗瓢盆。

在车厢里，美国《纽约时报》的摄影师发现了一具烧焦的骸骨。旁边的双层床下，还有另一具遗骨。

据《巴基斯坦日报》报道，10月31日灾难发生时，列车正从巴基斯坦南部城市卡拉奇开往距离首都伊斯兰堡不远的拉瓦尔品第。早晨6点半左右，车内突然起火。调查人员称，似乎是乘客用来做早餐的便携式炉子爆炸了。大火很快吞噬了满载乘客的3节车厢。

乌兹马·比比与17名家庭成员在这列火车上，他们打算前往拉合尔市参加婚礼。比比告诉《纽约时报》，听到爆炸声，他们向窗外望去，看到邻近的车厢里冒出了火焰。

“大家都很恐慌，每个人都开始大喊大叫。”她说，“我们车厢里有7个人跳出去，捡了条命。”

“人们拉了应急绳，想让火车停下来，但是没用，火车还在往前冲。”25岁的学生巴图尔·法蒂玛告诉《纽约时报》，火车的紧急刹车似乎失灵了，这让他们愈发恐慌。

33岁的拉姆赞·穆罕默德·阿泽姆从疾驰的列车上跳下，侥幸逃过一劫。同样跳下火车的穆罕默德·塔里克和家人都受了伤。“人们疯狂地尖叫、嘶喊，乞求火车停下。”塔里克说。

塔里克觉得，“要是火车立即停下，死亡人数或许能减少一些”。

这列起火的列车造成至少75人死亡、43人受伤，成为巴基斯坦历史上最严重的铁路事故之一。

美国《纽约时报》称，时间回到2017年，当一列巴基斯坦客运列车撞上一辆人力车、导致7名学生死亡时，伊姆兰·汗将那场悲剧纳入他的总理竞选运动，指责事故是政府无能和腐败的标志，并表示，这些问题只有他能解决。

“铁道部长必须辞职。”当时他说，“否则他会影响事故调查。”

承诺恢复政治透明度、励精图治的伊姆兰·汗赢得了2018年8月的大选，但据巴基斯坦《新闻报》报道，该国铁路常务委员会的数据显示，巴基斯坦的铁路安全记录并未得到改善。在2018年7月至2019年7月的一年间，至少发生了80起事故。今年6月20日，一列客运列车与一列货运列车在海得拉巴相撞，导致两名司机死亡；7月11日，类似的惨剧在萨迪加巴德上演，造成至少21人死亡、85人受伤。

《纽约时报》称，今年前7个月，巴基斯坦发生了74起铁路事故，超过去年全年（67起）。

“这不是铁路系统的错”

巴基斯坦被这起灾难震惊，被悲痛笼罩。《新闻报》称，总理伊姆兰·汗“对这场可怕的悲剧深感悲痛”，下令“立即完成紧急调查”。巴基斯坦人权部长希琳·马扎里在推特上表示，这是“本可避免的悲剧”，并强调，据她所知，火车“对乘客携带行李没有限制，也没检查”。

对于这起严重的铁路事故，伊姆兰·汗采取了与2017年不同的态度。这一次，他站在铁道部长谢赫·拉希德·艾哈迈德这一边，后者认为，乘客是制造了这起灾难的罪魁祸首。

“这不是铁路系统的错。”《纽约时报》援引艾哈迈德10月31日的发言称，“乘客要对此负责。”

这趟列车上的许多乘客要去拉合尔附近参加一个教派的年度集会。这些教徒通常在集会期间露营几天，因此随身携带了食物、被褥和炊具。

便携式炉子的气罐是易爆物品，在火车上禁止使用。艾哈迈德告诉《新闻报》，乘务员告诉乘客别点燃气炉，但他们不听。

“他们在乘务员面前关掉炉子，等他离开，又把它点燃了。”他说。

遇难者家属、新闻评论员和政界人士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他们要求政府解释，禁令的执行为何稀松无力，并要求艾哈迈德辞职。

“（事故）前一天晚上，我闻到了煤气的味道，告诉了一名乘务员，但他们什么都没做。”阿泽姆对《纽约时报》说。

“开伯尔邮政”荣光不再

去年，艾哈迈德被任命为铁道部长时，他誓言让铁道部改头换面，增加收入、改善安全、开通新线路，终结“前几届政府的腐败和低效”。

这名经验丰富的官员试图改组部门机构。《纽约时报》称，他召开冗长的会议，采取强硬的态度，被许多人视为不加掩饰的傲慢人士。艾哈迈德哀叹，待在殖民时代富丽堂皇建筑里的那些官僚机构，与巴基斯坦民众完全脱节。

艾哈迈德和伊姆兰·汗都承诺要进行一系列改革，以照顾他们口中的“普通人”。他们就职一年多后，困扰了巴基斯坦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问题依然如故。

《纽约时报》称，巴基斯坦铁路服务受到丑闻频出和管理不善的指责。铁路是该国最重要的交通方式之一，但其大部分基础设施是在殖民时代，也就是1947年从英国统治下独立之前修建的。

巴基斯坦铁路曾经享有盛誉，“开伯尔邮政”堪称西方人对这片土地浪漫想象的重要载体，几与“东方快车”齐名。

巴基斯坦铁路公司开行于卡拉奇和白沙瓦之间的“开伯尔邮政”设施优雅、服务周到，身穿制服的侍者们用托盘端着红茶往来穿梭，一等车厢里铺着精心熨烫的亚麻床单，还配有淋浴器。

如今，巴基斯坦铁路失去了这层浪漫。火车头都是跑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往往比司机岁数大。列车开起来黑烟滚滚，车厢剧烈颠簸，灰尘飘进敞开的窗户。搬运工们穿着老旧的制服东奔西跑，从乘客那里收取不多的小费。火车公司没装发电机，无法提供空调。

铁路的运营举步维艰。《纽约时报》指出，巴基斯坦铁路的乘客数量多年来持续下降，铁路线一条又一条地关闭，货运业务急剧萎缩。巴基斯坦铁路系统的上一次盈利，还是在1974年。

即便如此，铁路公司仍然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民间雇主，养活着超过8万名雇员。

据《新闻报》报道，艾哈迈德近日向议会透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巴基斯坦全国约3000个铁路道口中，多达1800个无人值守。正是这个问题导致了2017年那场火车事故。

本届政府将铁路系统的收入从上一个财年的495亿卢比（约合人民币29.8亿元）提高到2018年至2019财年的545.9亿卢比（约合人民币32.8亿元），但由于入不敷出，艾哈迈德推出的两条新线路很快就停运了。

《纽约时报》称，艾哈迈德刚刚接管铁道部门时，遭到了相关管理人员的反对。2018年8月，巴基斯坦铁路公司首席商务官穆罕默德·哈尼夫·居尔宣称，他无法与部长合作，并申请了730天的假期。

“新部长的态度非常不专业，而且没礼貌。”当时，居尔在社交媒体上写道。

11月1日，艾哈迈德改了口。他表示，未能执行禁止乘客在列车上做饭等安全措施，是个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