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毛主席曾在辛亥革命爆发后，曾在湘军里当过半年兵。后来，他在领导中国革命的过程中自学成才，成了一位不世出的军事家，但终其一生却甚少摸枪。目前有史可查的毛主席拿枪的史实只有三次。第一次是1928年4月的井冈山会师，毛主席为迎接朱德、陈毅，特意穿上了军装，佩戴了一把驳壳枪。第三次是在1964年观摩全军大比武时，毛主席见战士弹无虚发，便兴致勃勃地让人将战士用枪拿到主席台上来，反复端详，喜不自胜。

1929年1月14日，红4军主力下井冈山，向赣南外线出击。

至于第二次拿枪的记录，发生在1929年2月的大柏地战斗中。这一次，毛主席不但亲自操枪上阵，而且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自带队冲锋。因为当时已经到了关系红4军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其危急程度，甚至不逊于1934年的湘江之战。

1929年1月，国民党军集中18个团的优势兵力，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起了第三次“会剿”。敌我力量悬殊过大，继续留在山上死守，只能是被动地迎来全军失败的命运。因此红4军前委研究决定，由朱德、毛泽东、陈毅率领红28团、红31团、军部特务营、独立营共3600人出击外线。由彭德怀率已改编为红33团的红5军及王佐的32团留守井冈山。

部署大柏地战斗的红四军前委会遗址

离开了根据地，红4军主力仿佛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沿途不是人迹罕至的高山密林，便是不明真相的群众闻风而逃，十室九空。缺乏粮食、被服的补充，在漫天风雪中，这支队伍很快变得衣衫褴褛，饥疲不堪。没有群众基础，伤病员无从安置，行军难找向导，更难以获悉敌军情报。一时间，红4军主力变成了聋子、瞎子，被尾追的国民党军第21旅李文彬部和第15旅刘士毅部追得无从喘息，甚至连沿途的靖卫团都敢欺负红4军人生地不熟。

从1月14日下井冈山，至2月2日，红4军主力与敌发生的较大规模交战共有5次。红４军不但5战皆败，而且被国民党军偷袭了军部，部队损失惨重。红28团党代表何挺颖重伤牺牲。朱德的妻子伍若兰受伤被俘，最终就义。

大柏地战斗战前会议遗址

2月9日，红4军主力转战至距瑞金县城以北30公里的大柏地、隘前地区。此时，部队已减员至2500人，1000余支枪，平均每支枪只剩4发子弹了。其中还有500人是难以参加战斗的伤病员。极端困难的局面，让一些人思想开始动摇，部队里的逃亡现象越来越严重。为解决眼前的困难，时任红4军党代表的毛主席甚至破例允许部队在群众不在场的情况下，取用群众粮食。但却要求一定要留下借条，有机会一定要归还，绝对不能让群众吃亏。

按照原计划，红4军打算2月10日一早继续转移，以甩掉紧追不舍的刘士毅旅2个团共计3000人的追兵。但是2月9日晚上，预定担任10日前卫的红31团3营却“炸了锅”。该营的士兵委员会派出代表到各营联络。他们说：“我们再不能像兔子似的让敌人撵着跑了，非和刘士毅这小子干一仗不可！”还说：“要走你们走，我们3营留下，和敌人拼了！”那时，红军各级士兵委员会的权力是很大的，它可以改变首长的命令。经3营士兵代表一鼓动，31团1营和2营也都表示要留下，和刘士毅拼了！

面对这种情况，有人觉得红4军并不具备与敌决战条件，硬拼只能招致全军覆没。但毛主席和朱德均认为，士气可鼓不可泄。追兵５战５胜，已成骄兵之势，必然轻视我军力量，急躁冒进。再说大柏地两边是峡谷，谷底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向南北延伸，小路两边散落着一些村落，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况且若不打这一仗，部队士气将一落千丈，搞不好会被敌人追垮。

最后，他俩力排众议，决定让红31团团长朱云卿率本团及军部特务营在麻子坳东侧山头设伏。林彪的红28团派出2营前往诱敌，3营在麻子坳西侧制高点设伏，1营在战斗打响后从右翼向敌侧后迂回，断敌退路。军独立营和直属队为预备队，随军部行动。

负责诱敌深入的红28团2营，在营长肖克、党代表胡克俭的带领下，于2月10日14时许与追兵接战，且战且退，于2月11日9时许，将追兵刘士毅旅的29团、30团诱入我预设埋伏团。朱德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大柏地峡谷枪声大作，杀声震天，山上木石齐下。刘士毅旅被分割为两块，29、30团被包围，刘士毅带领的旅部直属队分割在隘口外面。

红4军各部按战斗预案行动。被合围的敌29团、30团也向隘口突围。刘士毅也督促旅直属队冲击隘口，企图救出自己的大部队。由于整个战场绵延长达5公里，红4军兵力、火力与弹药均不足，因此正面进攻的部队进展不顺，负责守隘口的部队腹背受敌，伤亡惨重。眼见隘口危急，敌军将脱困而出，朱德立即率预备队增援隘口阵地。

隘口虽然转危为安，但正面进攻的部队却因火力贫弱与敌打成了僵持状态。眼见得再这么下去，敌人火力猛烈，弹药充足的优势就将慢慢发挥出来，红4军有可能反胜为败。急红了眼的毛主席从贺子珍手中抢过驳壳枪，奋臂高呼：“所有还能走动的战士，都随我一起上！”随后，毛主席带头冲向敌阵，哪怕是身边的警卫员中弹倒下，都没能让他停下脚步。

看到毛主席都打冲锋了，红4军的战士们士气大振，还能动弹的人都跟着毛主席扑了上去。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枪托、石块、树枝和敌人拼到底。凭借这股血性和有我无敌的气概，红4军彻底压垮了敌人。包围圈中的2个敌团长先后投降，连刘士毅逃跑时遗落的手枪，也成了红军的战利品。

战至中午，经双方反复肉博，红4军将国民党第15旅2个团大部歼灭，共毙伤敌300多人，俘敌800多人，缴枪800余支、重机枪6挺。刘士毅残部狼狈逃回赣州。另一支追兵第21旅李文彬闻讯，龟缩在会昌、于都一线，不敢再追。

大柏地一战，彻底扭转了红4军主力自下井冈山转战赣南一个多月来的被动局面，让红4军转危为安，同时也让部队士气大振。大柏地战斗后，由于没有追兵，红4军得以经宁都、兴国顺利到达吉安东固，与东固的红2、红4团胜利会合，获得了休整的机会。陈毅后来在写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高度评价大柏地之战：“是役我军以屡败之余作最后一掷击破强敌，官兵在弹尽援绝之时，用树枝石块空枪与敌在血泊中挣扎始获最后胜利，为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争。”

1929年5月，转战闽赣的红4军又回到大柏地。这一回，他们四处贴出告示，请群众将2月初红军留下的欠条拿来兑付。史载，红4军共兑付了3600余块银元的欠条。这一从古到今闻所未闻之事，让国民党的污蔑宣传不攻自破。群众相信红军真是为穷苦人打天下的队伍，当场就有不少人报名参军。

1933年夏，毛主席重过大柏地。当他看到雨后斜阳映彩虹，树木郁郁葱葱，壁上弹洞依稀可见时，就想起当年大柏地鏖战的情景，禁不住感慨万千，诗兴大发，吟出那首脍炙人口的《菩萨蛮·大柏地》：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

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

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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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