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昭三年仲冬，昭武军得胜回朝。

皇帝为此设下盛宴，乾清宫内，众臣觥筹交错。

顾眠眠望着陆凉城面前的酒杯，想起他素日饮酒会难受，便拿了自己的雪蛤汤调换。

但刚握住他酒盏，还没来得及抬起，杯沿就被修长手指按住。

陆凉城嗓音淡凉：“长公主不必做这些。”

顾眠眠动作一滞，片刻才强撑起抹笑意：“是我想做。”

纵使身份尊贵，可面对心爱之人，她不过也只是个寻常女子。

三年前，先帝重病，弥留之际他特立陆凉城为摄政王，辅佐国事。

身为当朝公主的顾眠眠，也在同年嫁给了他。

只是成婚三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陆凉城不爱她！

而他所爱之人……正是今日率万军归来的女将军，江染柠。

静默间，耳边传来的衣料窸窣声让顾眠眠回了神。

只见陆凉城突然指了殿中一男子，对她缓声道：“那是淮平侯长子孟延南，温文尔雅，博学多才，是绝佳的夫婿人选。”

“若长公主倾心，我允诺定叫他明媒正娶，整个北昭无人敢对长公主改嫁一事，议论半句。”

顾眠眠浑身顿冷。

成婚三年，陆凉城对她始终相敬如宾，甚至不曾唤过她闺名，她从未有过怨言。

可此刻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妻子！

顾眠眠的心像被无数根针刺穿，疼得有些难以呼吸。

她艰难地避开眼，声音发涩：“不必。”

陆凉城望着她，眼底情绪不明，但终究是没再开口。

宫宴结束，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然而还没走多久，寂静长街中突然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车被人拦下。

与此同时，一道飒爽的女声响起。

“凉城，可否与我单独说几句话？”

听见这声音，顾眠眠四肢顿时微僵。

是江染柠。

陆凉城察觉到她的异样，偏头望来，缓缓低声：“她从未怪过你。”

说完他便掀开车帘走下了马车。

顾眠眠心底却是狠狠一震。

江染柠从没怪过自己，她知道。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自己曾经的闺中密友。

当年边疆战乱，江染柠不得不离京率军平反。

而自己则因为胞弟年纪尚小，皇位不稳，不得不嫁给陆凉城……

若非如此，如今他们二人，也该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眠眠深吸口气，抿着唇悄悄地揭开了马车的布帘。

只见江染柠与陆凉城相对而站。

两人郎才女貌，像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望着这一幕，顾眠眠不觉嫉妒，只觉愧疚。

这时，江染柠似有所感，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顾眠眠瞬间不知所措。

恍神间，只见江染柠对她轻轻颔首。

顾眠眠下意识松了手，车帘垂下，隔绝了视线……

而她心跳如鼓，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半晌，马蹄声重新响起，又渐行渐远。

接着，车帘被人掀开。

陆凉城站在马车下看着顾眠眠：“我记得你最喜红梅，玄武街上有一处梅园，明日去赏梅吧。”

顾眠眠愣了下，心底除难以置信外，还涌上丝丝欣喜。

她正要开口，却见他薄唇复启。

“淮平侯长子孟延南，会陪长公主同行。”

话落那瞬，顾眠眠的心口狠狠刺痛。

一股腥甜跟着涌上喉间，她忙转身掩住唇，咳得像是心胆俱裂。

等摊开手时，只见那白帕上血迹斑斑！

可顾眠眠看着那鲜血，苍白的面色却弯起抹却笑：“凉城，看来明天不能去赏梅了。”

陆凉城看着那血，拧起眉，转头吩咐驱车的车夫：“送长公主回府休息，再去传太医来。”

他没再说赏梅的事，也没再提及孟延南。

顾眠眠心底松了口气，但握着帕子的手却缓缓收紧。

陆凉城三番两次提起旁人，无非是想与江染柠长相厮守。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想成全。

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