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取消后,沈木里对所有人宣布,要和杜若薇复合。据我观察,他的记忆应该是回到了杜若薇出国那年。医生说,可能是对车祸的恐惧,导致他潜意识里将两次车祸重叠,记忆错乱。...
订婚取消后,沈木里对所有人宣布,要和杜若薇复合。
据我观察,他的记忆应该是回到了杜若薇出国那年。
医生说,可能是对车祸的恐惧,导致他潜意识里将两次车祸重叠,记忆错乱。
记忆点只停留在了大学车祸时,能不能好得看后续情况。
所以沈木里认为,他能和我在一起,一定是拿我做了替身,当作寂寞无聊时的消遣。
尤其是杜若薇将当年的那些流言和帖子,给他看了之后。
虽然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爱冲动的少年人了。
但那傲慢、高高在上的眼神,还是一如当年。
现在白月光回来了,他要我乖乖离开。
花姨气得要拿鸡毛掸子揍他,被我劝住了。
沈木里态度坚决,丢下一句搬出去住,就拿着车钥匙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我。
是替身就该安分点,别给他在背后搞幺蛾子,不然他有的是手段收拾我。
气得花姨又要骂他。
这么晚了,我想他应该是去找杜若薇了。
再三拒绝了花姨要我留下的好意,我离开了沈家。
今晚本来有大家庆祝沈木里出院的聚会,现在正主缺席,我不能再不去了。
他们都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见沈木里没来,也没说什么。
餐桌上有些冷清,为了照顾我的情绪,都在拘谨地吃菜。
我确实心情不好,不过和沈木里没有关系。
于是主动端起了酒杯,逮着人就陪我喝。
有人劝我少喝点。
我置若罔闻。
喝到三分醉时,我隐隐约约地想起了那天花姨的视频通话。
或许是自欺欺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
但是,大外甥要订婚了,他这个做小舅舅的,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我以为,再见面时,我会风轻云淡地和他打声招呼,就像久别重逢的两个故人,在某日下午悠闲的阳光中,相视一笑,互道安好。
但是,我可笑地发现,我做不到。
视频里传出他声音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站在客厅门口一动不动。
离得太远,我迫切地想要过去看清他现在的样子,但迟迟挪不动一步。
花姨看见了我,连忙喊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并高兴地向他夸我多么多么好。
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穿过小小的手机屏幕,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撒谎说还有东西在煮,匆匆逃回了厨房。
花姨又回头和他打趣,说我面皮薄,小媳妇害怕见公婆。
我好像听见他轻笑了一下,可他又说了什么,我却没有听到了。
自从知道他会出现在订婚现场,我每晚都在失眠。
一别五年,他还记得我吗?
这些年,我一直忍着不敢联系他,逃避似的不愿去打听他的任何消息。
可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五年过去了,他是不是更加成熟稳重了,是不是也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和孩子。
那他会看破我的企图吗?然后不同意我和沈木里的婚事。
那……那样的话,或许我就不用再背负这份沉重的罪恶感了。
又或者他不在乎,所以我嫁给他最疼爱的外甥,他也会笑着送上祝福。
喝得七分醉的时候,我想起了五年前我鼓起勇气朝他表白时,他脸上的波澜不惊。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
是啊,像我这么蠢的人,那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写在脸上,傻子都能看出来我喜欢他。
他说:「笙笙,你只是错把感激和依赖,当成了喜欢。
「我们之间相差的,不只是七岁的年龄差,还有累积的人生阅历和三观,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当年那个容易害羞的小女孩。
「现在,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等你到了大学里,你就会发现,多的是美好且善良的人,过去 20 岁在读大学的我,和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差别,不过一样的年轻有朝气,但是现在的他们与你同龄,你们风华正茂,会有着相同的观点和喜好。
「到那时,等你回头再看,就会发现,我也没什么好的,不过世俗中一普通男人罢了,会放屁打嗝,会喝酒抽烟,然后你再朝前看,你又会发现,你的那些青涩但优秀的男同学,也会逐渐变得成熟,现在 25 岁的我,和将来 25 岁的他们,也没有任何差别。
「我知道,你没有爸爸妈妈,缺少亲情,你把我当成落水稻草,紧紧抓住,不肯放开,所以我尽最大努力爱护你,但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最终陪我们走下去的,只有我们自己,你的一生当中会遇见很多人,但是他们的人生轨迹永远和你都只是相交或平行,没有谁会和你完全重叠,包括我也一样,时间会带走一切亲密的关系和人。
「所以,不要依赖任何人,你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好吗?」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死活不愿放开,想像从前那样冲他撒娇。
他叹了口气,眼神倏地变冷,冷漠地、强硬地、一点点将我的胳膊掰开,不顾我的哭声和哀求,决然地推开了我。
我泪眼蒙眬地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颌角。
「郁笙,我不可能答应你,从你初中开始的每一次家长会和成绩单,我都亲手签过名字,连你第一次的生理知识,也是我教给你的,换句话说,你几乎相当于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同意。
「你知不知道,一旦我答应了你,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不要说我们之间存在的障碍,就说你和我的关系,在过去,你这叫作童——养——媳。」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最后那三个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我固执地摇摇头,捂住耳朵什么都不想听。
他扒开我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强迫我继续听他说下去,声音极其冷酷残忍,像一把利剑狠狠地贯穿我的心脏。
「你还记得你老家经常给你饭吃的王婶吗?她九岁时被卖给了村里的老男人,十六岁就有了孩子,你觉得她幸福吗?她在懵懂时委身了恶人,难道后来她就没有后悔,没有想过离开吗?但她没有办法,她舍不得几个孩子,她的一生都被钉死在那个村里,钉死在一个老男人身边。
「所以,你现在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地非要和我在一起,如果我答应了你,我和那个老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利用你的懵懂无知和依赖,就此毫不费力地占有了你?等你哪天突然醒悟,滤镜破碎,你发现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你后悔错过了那么多优秀的人,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忍痛放你离去吗?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呢,你是留下来继续痛苦,还是离开这个烂掉的梦幻泡影,让孩子活在单亲家庭里,让他们延续你缺爱的童年……」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才平静道:「或许我这个比喻不对,但是我只想让你明白,哪怕你现在信誓旦旦、指天发誓地做出决定,将来都有可能会被推翻。
「郁笙,做事要多往前看看,不要被一时的繁华迷了眼。」
在那之后的第三天,他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出国了。
我知道他在躲我。
但卡里每月都会有钱定时打来,校外的房子也早就被他提前改成了五年租期,房租一次付清。
不然当年我在学校里声名狼藉的时候,是万万在宿舍待不下去的,而且这房子也方便了我兼职。
大学毕业后,我依旧住在这里,沈木里催过我好几次,让我搬到他那里,我都拒绝了。
我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蒙蒙眬眬地想,我没有成为他所希望的那种人,他会不会很失望?
但别说他很失望,连我都很唾弃这样的自己。
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地要给我擦脸,我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有人劝我为那渣男不值得,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沈木里,有人好像还打了沈木里的电话……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我强制定了定神,故作清醒地说自己没事,要出去洗把脸。
一关上门,泪水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我一边哭一边快步向外走,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过道上的人纷纷嫌弃地避让开我这个莽撞的酒鬼。
直到我撞到了一个人。
我连忙要说抱歉,一抬头却愣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眼前人的眉眼是如此熟悉,只是变得更成熟立体了,透着阅尽千帆的淡然和宁静。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上了他的眼睛。
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摸,眼睫低垂,静静凝望着我。
确定不是幻象后,我哭着一把抱住他,生怕他跑掉。
我哭得越来越凶,嚎啕大哭,吓坏了大厅里的众人。
他似乎是想抬手抱抱我,手刚放到肩膀上,就被人突然打断了。
「郁笙,你又在做什么?」来人好像很生气,发了狠地捏着我的胳膊,像是要把它捏断。
这傲慢、轻蔑的语气,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沈木里来了。
他想把我从眼前人的怀里拉出来,非常大力扯着我,可他越用力,我抱得越紧,后来实在受不了直接拿脚踹他。
「郁笙,你长本事了,竟敢踹我。」他猝不及防地被我踢中小腿,单脚跳着躲开了我下一脚。
我不理他,继续趴在眼前人的怀里,死活不愿撒手。
「木里,你别生气。」这时我听见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娇滴滴得像是能掐出水来,「小笙估计是喝醉了,错把别人当成了你,才不愿意放开。」
这人话里有话啊,声音语气也很熟悉啊,我猜应当是杜若薇。
果然,沈木里对她说:「若微,你不用为她解释,她就是头倔驴,现在喝醉了在发疯,我怕她伤到我小舅舅。」
笑话,就算眼前人真的是花辞,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沈木里坚持要把我带回去,我骂他 SB 不要多管闲事,杜若薇劝他不要生气,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煽风点火。
我现在脑子晕乎乎的,吵不过他,干脆懒得跟他吵了,把头往眼前人怀里一埋,闭眼装睡。
但这人的怀抱太过让人熟悉和安心,结果我不小心真的睡着了。
自然也错过了他今晚开口的第一句话:
「够了,都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她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