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秋忙从地上起身,再次在位子上坐好。这次,她什么也不说了,认真地吃起来。吃了小半个时辰,她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眼看着桌上居然有一盅酒酿小圆子,她忍不住有些馋。夜陌尘本就一直凝神看着她,自是将她的眼神一下不落地瞧在眼底。...
但不知为何,当陆知秋守着臣子的本分小心回复时,他的心中又涌起淡淡的不悦。
松开手,他问道:“家里可有侍奉的侍妾?”
陆知秋不知他怎会忽然问到这个,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回皇上,微臣在家中一应俱是由娘亲和丫环照料。”
当初本来是准备给她哥哥陆欺程娶亲的,但是他因为生了重病,生怕耽误了对方,便坚持不肯。
陆学士和陆夫人见他如此坚决,便也只得作罢了。
夜陌尘闻得此言,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淡淡道:“你去稍坐一阵,等下陪朕一道用午膳吧。”
陆知秋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叫苦。
陪皇上吃饭,哪能吃好?
何况,她此刻就饿得不行了。
虽如此,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起身走到书案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盼着时间快些过。
说是坐,也不能如在家中那般随意。
陆知秋一直绷着背,挺得笔直,好似幼年第一次上学时一般。
大离朝的官家小姐们,都是会读些书、认些字的,毕竟以后嫁了人,身为一家主母,还是需要管账的。
但是相比其它人,陆知秋书读得却略多了些。
她虽学了《女则》、《女诫》,但是也喜欢史书、话本和一些杂书。
她爹爹陆章是翰林大学士,见识不凡,见到女儿喜欢读书,很是高兴,便请了名师来家中,给陆知秋一对一讲学。
也因此,在三年前皇帝登基后开科考之时,她才得以替代突然病重的哥哥报名。
这之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乡试、会试和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她就这么一直挺腰端正坐着,直到殿中传来一声声的“咕噜”声方才忽然惊醒。
正奇怪是什么声音,却见案后的皇帝一直盯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她肚子在叫。
一瞬间,她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
“来人,摆膳。”夜陌尘轻笑道。
*
直到各色精致的菜肴上桌,陆知秋脸上的红霞都还没褪去。
好在夜陌尘是个善解人意的君主,他只字不提她刚刚丢人的事,只是夹箸慢条斯理地用膳。
眼见得陆知秋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极慢,夜陌尘忽地将桌上的几道菜每样各夹了一大箸至她碗里。
“朕命陆秋将这些都吃完。”
“皇上……”陆知秋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高般的菜肴,略微有些无奈。
她是饿了。
可是,这些也太多了吧!
“怎么,”夜陌尘瞧着她微微不情愿的神色,冷然道:“陆秋可是嫌弃朕了?”
毕竟他刚才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非公筷。
陆知秋被他吓得一抖,慌忙起身跪下,低头道:“微臣不敢。”
夜陌尘瞧着她这样子就是一阵生气,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眼见她低着头,挽在梁冠里的发丝雅青浓密,衬得那一段脖颈愈发雪白如玉,他一下子就气息又有些不稳了。
罢了罢了……
跟她置什么气!
“起来用膳。”他冷声道。
“是。”
陆知秋忙从地上起身,再次在位子上坐好。
这次,她什么也不说了,认真地吃起来。
吃了小半个时辰,她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眼看着桌上居然有一盅酒酿小圆子,她忍不住有些馋。
夜陌尘本就一直凝神看着她,自是将她的眼神一下不落地瞧在眼底。
于是示意一旁的太监总管李茂全给她盛了一碗。
“吃不下就别吃了,把这个喝了吧。”
“陆皇上。”陆知秋忙小心地跟他笑着道陆。
看着她如玉的面容和那耀眼的一笑,夜陌尘忍不住微微错开眼,将眸光投向别处。
皇宫中的御厨,果然不是外头能比的。
陆知秋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吃过的最好的酒酿了。
米酒醇香,汤圆软糯,虽是简单的食材,但是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居然比明芳斋的要香一百倍。
她就这么一口一个,不知不觉间,竟把一整碗都喝光了。
一时饭毕,漱了口,看着宫女们撤席,陆知秋忙起身让出地方。
这一站起,她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皇上。”
看清抱住自己的人,陆知秋吓了一大跳,瞬间清醒了一些。
夜陌尘低眸看怀中的人,绯色的官服下,显得她的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胸口微鼓,但相比女子还是略显平坦了些。
最动人的是她的脸,本就莹白的肤色,因为吃了酒酿的缘故,略微有些红,如同傍晚日落时的烟霞,氤氲红润,令人想捏一捏。
看着陆知秋惊惶的眼神,他将她放开,皱眉道:“陆秋这是醉了?”
“回皇上,微臣只是略有些头晕,待回府休息一下就不妨事了。”
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话,皇帝该让她回府了,毕竟她等了这许久,看起来皇帝也没什么要紧事找她。
哪知她话落,夜陌尘却吩咐一旁的李茂全道:“带陆秋去内殿榻上躺两个时辰吧。”
别提李茂全的震惊,就是陆知秋自己,都吓得双腿发软。
她曾在此侍奉过,知道内殿只有一张床,那是皇帝的龙榻。
别说是她一个小小六品翰林院侍读了,便是后宫的妃嫔们,亦是没有在此侍寝的先例的。
这下,陆知秋是彻底酒醒了。
她慌忙跪下,行了标准的大礼,低头道:“陆皇上洪恩,微臣卑贱之身,不敢有污皇上圣榻。”
她这样子让夜陌尘看得又是一阵动怒。
也是怪了,平常他明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偏偏在她面前,总是轻易便能生起气来。
他霍地将案上的一堆奏折扫向地上,看着跪在那里的人,冷然道:“陆秋敢抗旨?”
这个罪名是更大了。
陆知秋不由得苦笑。
果然,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她正想着怎么让他消气,一旁的李茂全已经笑道:“皇上,奴才看陆大人是方才酒酿喝多了,这会儿怕是有些醉了,所以才高兴胡涂了。陆大人,快陆皇上隆恩,随奴才去吧。”
说着,又眼神示意陆知秋,让她切莫再惹皇帝生气了。
被李茂全这么一打圆场,陆知秋忙顺着杆子爬下来,她又磕了个头,比方才更加恭谨地道:“微臣陆主隆恩,臣先告退了。”
话落,只听夜陌尘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未说别的话,心知此事便是过了。
陆知秋松了一口气,慌忙与李德全一起将地上散乱的奏折都收起来理好放至案上,这才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一时到了里间,陆知秋忙笑着跟李茂全道:“李公公,刚才真是多谢您了。”
能在宫里混到这个位置,李茂全自然是个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