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冯勇就将姜夕接走了,走的那天姜夕又是哭,楚静之温柔为她擦泪,对冯勇说:“还望将军好好待她,姜夕父母早亡,赫春接她进宫却一连几年不闻不问,她受苦太久了……”冯勇郑重道:“是,我知道。”夜里程潜来的时候,就见楚静之闷闷不乐伏在榻上。“怎么了?”他问。...
没过几天冯勇就将姜夕接走了,走的那天姜夕又是哭,楚静之温柔为她擦泪,对冯勇说:“还望将军好好待她,姜夕父母早亡,赫春接她进宫却一连几年不闻不问,她受苦太久了……”
冯勇郑重道:“是,我知道。”
夜里程潜来的时候,就见楚静之闷闷不乐伏在榻上。
“怎么了?”他问。
楚静之枕着手臂,乌发铺满,从榻上垂落,只有一双眼露出来,“冯勇今日接姜夕走了。”
“原来是这件事。”程潜说,“姜夕是哪个?朕怎么不记得见过她。”
“就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圆脸姑娘。”
程潜没想起来,也并不关心,转而问:“你不高兴什么?”
楚静之手臂撑起身子,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姜夕走时,我居然拿不出一件像样的送礼,让她两手空空就走了。”
“这有什么?朕让内侍明日送到冯府上即可。”
楚静之更生气,“御赐,是赐给冯将军的,与姜夕有何关系?”
程潜明白了,“朕明日派内侍来,你想要的,跟他说就行。”
后宫多年空置,让他连这点都疏忽了,楚静之来这么久,他连半个铜板的赏赐都没有。他虽然明白了,但认为是小事,不值一提,只说:“往后想要什么,直接让人去办,不要不高兴。”
“是。”楚静之脸色好转,下榻唤侍女进来准备洗漱。
程潜以为自己哄好了她,正要低头亲下去,楚静之又幽幽叹气:“不是我非要为姜夕讨要什么赏赐,我只是想让她过的好些罢了。我与她实在有缘,同一日进宫,同为赫春嫔妃五年,又一同来到北燕,早已情同姐妹……”
程潜心思已经飞了,把人搂入怀里,摸索着解开衣襟。
“我与赫春总是好一阵坏一阵,好的时候她自动避开,坏的时候跑来安慰我,说皇后娘娘别伤心,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
楚静之说过不少赫春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程潜觉得不太舒服。
他先察觉到的是仿佛心口被刺轻轻扎了一下,说不上痛,但让人不得不在意,然后才注意到她的话语中其他内容。
“皇后……”他说不清从脊柱到后脑那一阵发麻的感觉是什么,“你是赫春的……皇后?”
“是。”楚静之点头,又看他,“我之前没说过吗?”
“赫春的皇后是你?”程潜眉头渐渐拢起,神情也变了,“冯勇曾在军报中说,他们攻破宫门那日,太后吞金而亡,皇后自焚……你们谁说错了?”
楚静之惊愕不已:“他在说什么?太后的确吞金而亡,但在后宫自焚的,是赫春的贵妃……当时我派宫女将各个宫嫔妃召集起来,宫女回禀纯贵妃把晨曦宫点着了,找不到人,我不信,是自己跑去亲眼所见,他凭什么说点火的是皇后?”
程潜记性很好,还记得当时军报上相关内容:“他说,宫内一处失火,不得近身,三日后于失火处寻到尸身,经辨认残存发饰,为东昌皇后。”
楚静之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贵妃戴着我的首饰,但点火的的确是贵妃,难道你一直以为赫春的皇后死了吗?”
程潜没有回答,他伸手将楚静之衣襟合上,说:“你先休息。”
程潜出去久久没有回来,楚静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又开始洗漱就寝。
程潜应该已经问过张杏月,又在去找姜夕的路上,不必等他了。
姜夕与张杏月一样,最开始支支吾吾,说不出楚静之在东昌后宫中究竟是什么妃位。直到软硬兼施后,才说楚静之确实是赫春的皇后,进宫三年破格封后,赫春相当宠爱她,那日大火死的是一个贵妃,但贵妃为什么会戴着凤冠就不知道了等等。
冯勇让人先送走姜夕,说:“如果真的是赫春的皇后,让她回到东昌再昭告天下,赫春十有八九会来找她的。”
程潜沉默不语。
妻与妾不同,夺人之妻,在别人那里或许可以,但在皇帝身上是不行的,发生在程潜身上更不行。
若他身边女人是曾经东昌皇后的消息一经泄露,他留在青史上的所有丰功伟绩都抵不过女人情债这一件事。
见程潜面露迟疑,冯勇主动道:“末将失职在先,愿领罚前往东昌,为陛下排忧解难。”
程潜看着窗外天色渐亮,又看冯勇衣领扣子尚未扣好,想起自己来的突然,冯勇与姜夕都一同歇下了又被叫起,不知为何心中愈发黯然。
他说:“先等等。”
他还要再问问楚静之的想法。
程潜再次来到揽月楼时,颇为垂头丧气,楚静之一看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
她上前牵住程潜的手,“陛下来的正好,我刚做了小时喜欢吃的面点,陛下也来尝尝。”
她表现得完全不知发生何事,一如既往的语气轻快、眼神脉脉,用筷子将点心分了一块,送到程潜嘴边,“尝尝呀。”
程潜吃了一口尝不出滋味,见她还要再喂,从她手里拿走了筷子。
“怎么了?”她好像才发现他情绪异常。
“朕之前不知道你是赫春皇后……”
不等他说完,楚静之就将错揽在自己身上,“怪我,太谨慎了未曾对谁提起,后来也忘记了。”
程潜心里更不是滋味,在来的路上想好的说辞一时说不出口。
是将错就错,还是彻底与楚静之断开,他选不出,也似乎没有唯一的正确选项。
楚静之看他为难,渐渐明白了,小声问:“是不行吗?我是皇后的话,不能留在这里,对不对?”
程潜从没有经历过如此难以开口的时刻,甚至想楚静之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是皇后这件事,她已经隐瞒了那么久,明明可以继续瞒下去的。
”我明白了。“楚静之静静凝视他,”多谢陛下照料多日,需要我……“她说不下去,低着头重复:”多谢陛下……“
程潜走的时候是什么脸色,她没有看清,想来应该不会太好看。
楚静之走到临窗坐下,想到程潜方才畏畏缩缩、话都不敢说的样子,她一只手撑着下颌,笑意半点都止不住。
风平浪静几天后,居然是姜夕先知道了消息来找她。
姜夕已经完全打扮成北燕女人模样,紧绷的裙摆让她只能小心翼翼跪坐在案几旁,“我昨晚才听说娘娘有可能要回东昌去,真的吗,娘娘?”
楚静之说:“大概会吧,冯勇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陛下这两日已经选好了护卫队,应该是护送娘娘的……”
“那就是了。”
“可是……我们才在北燕站稳……”
楚静之惊讶:“你以为你也要回去?不,只有我回去,张杏月如果愿意,她也可以留下。”
看姜夕松了口气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冯勇身边过的不错,她问:“冯将军家里如何?你还习惯吗?”
姜夕点头:“他原先只有一妻一妾,比起在东昌,自然好过多了。”
不等楚静之说话,她又说:“可是,我心里却很是失落……他那样大费周章迎我入府,我以为他心里只有我,去了才发现,他家里妻妾都很温柔,他也很喜欢她们……”
楚静之看她,好像看见多年前的自己,自视甚高,对男人心存幻想。
男人与男人是不同的,但有一点相同,一旦对他们心存期待,他们只会让你失望。
“他可以喜欢你,自然也可以喜欢其他人。如果你做不到在喜欢冯将军的同时喜欢别人,就连他也不要喜欢了,这样才能轻松一些。”
这是她成为皇后的秘诀。
姜夕一知半解地走了。
离开北燕那日,与护送侍卫一同来的,还有程潜的手谕。
他在信中道,政务繁忙他无法出行,所以让她先走,过一阵他会去看她。
楚静之合上信,对送信内侍道:“多谢陛下挂念。”
内侍等了等,没见她有其他吩咐,于是问:“夫人可有回信给陛下?想必陛下也……”
“不必了。”楚静之已经换上东昌来的衣裳,她站起来,像初到北燕那日一样平静,“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