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静之的担心是多余的,程潜很少来揽月楼,来了两次也没有对其余两个东昌嫔妃产生兴趣。今夜他独自带着太监来了,他来的突然,楚静之已经睡下,掀起床帷匆匆迎接。“怎么这么晚才来。”程潜正脱外衣,“忙完又睡不着,就来了。”楚静之露出笑容,忽然抱住他。...
楚静之的担心是多余的,程潜很少来揽月楼,来了两次也没有对其余两个东昌嫔妃产生兴趣。
今夜他独自带着太监来了,他来的突然,楚静之已经睡下,掀起床帷匆匆迎接。
“怎么这么晚才来。”
程潜正脱外衣,“忙完又睡不着,就来了。”
楚静之露出笑容,忽然抱住他。
程潜似乎不太自在,轻轻推了一下没推动,“去坐着。”
“真好。”她说完才放开,看着程潜更衣、净面,他举止间不那么认真,好像有人逼着他把衣带系好,把脸擦干净。
楚静之看得发笑,她上前把他扔在铜盆里的面巾拧干,踮起脚为他擦干净下巴水滴。
“陛下若是懒得做,让下人来做不好吗?何苦为难自己。”
程潜微微弯腰配合,神色不太认同,“这些小事还要伺候,又不是没长手。”
“从小到大,我从没自己做过这些事。”楚静之随口说,面巾拂过他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闭上又睁开,目光炯炯。
“那为什么给朕擦脸?”
楚静之捧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给你做。”
程潜嗤笑,“朕十五岁上战场,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再让人近身服侍,早习惯了。”
楚静之觉得他性格里有些不符身份年龄的幼稚,但同时他也是毋庸置疑的强大男人,哪一部分会是他的弱点呢?
“陛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让我来为陛下更衣。”她轻轻吻在他脸侧,“我想为陛下这样做。”
夜间床榻上,程潜还是一如既往,他只能忍受很短的时间让楚静之施展她的手段,结束后喜欢叼着她胳膊肩膀或者软肉吮吸,好像某种兽类。
楚静之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她太累了。
程潜没睡,似乎在黑暗中盯着她看,楚静之移动到他枕头上,嘴唇贴着他喃喃:“陛下……”
楚静之睡前想着第二日一定要与程潜一同醒来,送他出门,可是当她睁眼时程潜已穿好衣服在整理白玉腰带了。
他的太监在门外恭敬道:“陛下,可否起驾。”
“嗯。”
门打开,程潜出去了。
整个过程没有回头看一眼。
美色是最有用也是最无用的武器。
因为她貌美,程潜会第一个看向她,但不会因为她貌美而过分在意她。
从秋天到冬天了,她还只是个被关在揽月楼里,等着皇帝十天半个月想起来才临幸一次的东昌俘虏。
现在这种处境,她不喜欢。
楚静之临窗而坐,看见楼下有马车进了大门,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起身出门。
走廊上已经听到来人脚步声,她拎着裙子由踱步改为小跑,“陛下!”
北燕女人的裙摆窄小,让她们连快走都不能,楚静之不习惯,让姜夕悄悄给她改了。
程潜恐怕也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在他面前跑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静之手指搭在他小臂上,殷殷盯着他,“陛下来看我吗?”
“不是。”程潜如实道,“朕今日来和阿勇来喝酒。”
楚静之看了一眼他身后,原来那个带她来北燕的将军叫阿勇。
“让我陪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斟酒,可好?”
不知道是北燕皇帝个人习惯还是北燕风俗,程潜喝酒时,身边没有出现过女人。
程潜可有可无地颔首,“走吧。”
他们聊的还是军务。
北燕文武官员陆续启程前往东昌上任,而东昌几个属地却趁机抱团,想要自立为国。据线报,东昌皇帝应该就藏在属地,还带着心腹和他唯一的儿子。
他们聊这些并不避讳楚静之,连眼神都不往她身上放。
冯勇说:“若陛下打算出兵,我自荐领兵前往。”
程潜笑道:“不急。”
“陛下,若不趁他尚未形成气候,将他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西岭峻险,千山万重,他既然能选择藏身于那里,也是做好了不被找到的准备,贸然派兵只是无用功。”程潜喝着酒,“马上过冬,事务繁多,先放着吧。”
冯勇忧心忡忡,“难道就这样放了他?”
“只要他躲一辈子,放了他又何妨?”
楚静之跪坐在程潜侧后方,见皇帝杯中酒已空,膝行上前为他添酒。
酒桌上静了一瞬,程潜侧过脸问她:“以你对赫春的了解,他会心有不甘、养兵复国吗?”
赫春正是让东昌亡国的君王。
楚静之想了想,“我身处后宫,很少接触到前朝政事,赫春他……喜歌舞,耽于享乐,在城破一月前还封了美人……”说着有些难为情,“他很喜欢女人,枕头风对他很有用……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程潜看她一眼,笑了,“啧,同为君主,怎么他就这么自在。”
程潜没喝醉,也没有走。
楚静之为他解开衣襟,踮脚吻住了他。
程潜一边被她亲一边笑:“你们那里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吗?”
“陛下指什么?”
“这么大胆。”
楚静之也笑,没有回答:“陛下太高了,我好累。”
程潜扶着她腰臀,抱起她,让她双腿环住自己。
楚静之坐在窗沿边,后背是冰冷夜风,胸前是程潜火热胸膛。
他一手插进她发间托着她脑袋,几乎想要吞掉她一样亲吻,好像今夜终于有闲心来慢慢享受。
夜晚漫长而温和,楚静之无法凝神思考别的事情,当她从余韵中缓过来时,窗外已经微微发亮。
程潜不打算睡了,他坐起身,“朕要走了。”
“这么早?”楚静之也坐起来,“我送陛下……”
话说一半,她皱眉停下了。
程潜没有察觉,“你躺着吧。”
“陛下……”楚静之又唤她,“不知陛下,可否安排避子药……”
程潜先是疑惑,“那是什么药?”后来自己猜到了,又冷静审视她,“你为什么要吃那种药?”
不论哪个问题都让楚静之惊愕不已,怎么会有这种君王?
“我是东昌人……将来万一有了孩子,我怕让陛下为难……”
程潜看起来有一万个不解,“朕为什么要为难?你是东昌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生的不是朕的孩子?”
楚静之似是愣住了,坐在床上就那样抬头看着他。
程潜摇头,转身从屏风上拿下自己衣裳,刚穿一半,楚静之赤身下床从背后紧紧拥抱他。
“陛下……”她声音有些哽咽。
程潜拉着她手,让她站在身前,“哭什么,奇怪。”
他的拇指刚抹掉眼泪,又接着有泪珠挂在眼眶,楚静之轻轻说:“曾经他不允许我怀上他的孩子,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是快乐而感激的,可她却在不断流泪,像是终于被人从绝望中拯救。
美人落泪,程潜无法不动容,他压低声音第一次主动说了自己私事:“有孩子是件好事,如今朕膝下空空,也该有孩子了。”
程潜上马车前抬头回望了一眼,楼上木窗推开半扇,幽幽昏暗中,楚静之的脸洁白如玉,鼻尖还是红的,她用手指擦了一下眼下,应该还是在哭。
程潜摆手让她进去,随即登上马车。
看着马车远离,楚静之关上窗,她脸上的泪其实早已经干了。
程潜走后第二天就开始下雪,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没停,窗子推开望出去,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已经融入进揽月楼后厨的张杏月说,她听帮厨的人说,北燕历来重视冬节,宫里会摆宴半月,所以皇帝这阵都不会来。
张杏月压低声音说,现在北燕皇帝后宫没有一个女人,因为五六年前他出征在外,他的皇后死于后宫争斗,一尸两命,他震怒之至,不顾群臣劝阻,让后宫七八个嫔妃都陪葬了。
一旁姜夕听得害怕,“娘娘……”
楚静之安慰道:“他发狂是因为北燕的女人,又不是因为我们,不要怕。”
正值壮年的皇帝,能让后宫空置五六年,到现在也不肯接受一个北燕女人,足以说明那件事对他的影响。
程潜这个人,真的与赫春太不一样了。
楚静之咬着下唇思索,对张杏月说:“你去后厨说,我这两天想借用厨房,请她们帮帮忙,记得客气一些……”
积雪月余未融,揽月楼门口的雪扫起来有半人高。楚静之蹲着在积雪上印上自己手掌,又用指头在雪上写了几个字。
马蹄声从巷子那头传来,她眯着眼看,有男人只身骑马踏雪而来。
一个月了,程潜是该来了。
他拉住马缰,“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
楚静之看他下马,程潜穿的很厚,毡帽毡毛护膝手套,看起来更魁梧了,可他下马的时候几乎没有动静,轻轻巧巧落地,像是习惯生存在荒野中的什么猛兽。
“我出来看看景,东昌从没下这么大的雪。”
“看来东昌是个好地方。”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走,“你们每年会比北燕人多两个月农务经商,两年前,东昌皇帝要是趁冬季养兵部署,一开春立即对北燕出兵,今天局面就不是这样了。”
只是一句闲谈,程潜却想的这么远,好战的确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能想到这些就不是赫春了,他只会在乎眼皮下发生的事情。”
程潜看到门口雪堆上有人将他的名字写了一半,他伸臂搂住慢他半步的楚静之,“快些进去,你的手都冻红了。”
屋内,程潜给她讲前一阵宫中盛宴景象,八方属地派人前来向宗主国进贡,奇珍异宝,热闹非常。
楚静之为他摘帽解衣,又坐他腿上仰脸看着他。
程潜随手拿过自己毡帽扣在她头上,低头亲了亲,“过冬节,你想要什么?”
楚静之扶着帽子,想了想,“我想要为陛下做一碗家乡面。”
没过过久,楚静之换了来北燕时穿的东昌女人的裙子进来了,她将小小的一碗放在程潜面前,“陛下赏脸尝尝?”
看起来清汤寡水的一碗面,用筷子挑起面才发现,整碗只有一根面条。
“有什么讲究吗?”
楚静之说:“我家族里的女人,每到过冬都会给当家男人做一碗面,寓意长长久久,其实就是一点女人的小心思。”
程潜低头吃面时,楚静之继续说:“我以前每年也会给赫春做,只有第一年我看着他吃完了,后来都是吃一口意思一下,去年他没吃,却骗我吃了,结果……”
程潜吃完,喝茶漱口,“越听越想见见赫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没福气。”
楚静之抿嘴莞尔,柔柔靠在他身侧。
程潜身上的帝王之气来自于他的豁达宽厚,什么样的事都可以轻松拿捏,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依赖他。
要他如何爱自己,她一直没有把握,但如果自己是个需要他、依靠他的可怜女人,他不会放下她不管。
问题是,仅仅这样,并不能让她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