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她对自己上一点心,都不可能对着这张录取通知书无动于衷,视若无物。
前世庄宏朗为了做好她的丈夫,照顾好这个家,收到通知书就默默撕了,没去北京上大学。
重活一次,他不会这样做了。
庄宏朗走到樟木斗柜前,打开抽屉,将红彤彤的取通知书小心轻柔地放进去。
抽屉另一边,放着一条还没织完的女士毛线衣。
新年穿新衣,那是他给池嘉芷织的新年礼物。
为了做她的后盾,男人的活计他也学了不少,现在看起来,只觉得可笑。
可现在,他利落的扯掉了织针,将半成品的毛线衣拿出门。
屋外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但比这寒风更冷的是庄宏朗的心。
他走到垃圾站,将手里的半成品毛衣扔进了垃圾堆。
连同心底那个女人,一起扔掉。
第2章
夜深,庄宏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双炽热的柔夷突然搭上腰肢,女人馨香的气息迎面而来。
他下意识往床侧躲了躲,避开了池嘉芷的触碰。
大抵是结婚这么多年,庄宏朗第一次在床事上拒绝了她。
池嘉芷有些意外:“不想要?”
庄宏朗背对着她,裹紧被子:“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想到庄宏朗每天都要照顾卧床的母亲,池嘉芷没再多问,替他掖好被角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池嘉芷已经不在了。
庄宏朗如往常一般,洗漱完煮好养生粥端到池母的房间里。
“天天都是粥,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换个早饭?”
“照顾人不会,生孩子不会,也不会挣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真不知道我女儿嫁给你做什么!”
面对池母的训斥和怒火,庄宏朗没有争辩。
医生说岳母肠胃不好,早饭只能吃易消化的流食,所以他才每天起早床熬粥。
岳母不领情没关系,他不喜欢的这个女婿,还有十天就会彻底离开这个家。
庄宏朗将粥和勺子都放好,又将热水和收音机摆到池母床边。
“妈,我去看书了,你有事就叫我。”
池母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他:“你都结婚了看那些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看看中医,开几副送子药吃。”
“早点生个孩子,延续香火!”
庄宏朗淡淡嗯了一声,提着竹篮走了出去,将池母的叨叨隔绝于耳。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书柜正要拿书学习,却翻到一张泛黄的纸页。
那是他和池嘉芷的“结婚申请报告”,右下角的签字日期是三年前。
部队的领导和村里的干部都已经同意签字,只等去民政局领证结婚就是合法夫妻了。
只是领证的前一晚,池嘉芷接到紧急任务,匆忙归队。
“对不起,明天不能去打结婚证,等我完成任务回来我们再去!”
临行前,池嘉芷信誓旦旦的承诺。
可一个星期后她回家,却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再也没提及过。
庄宏朗也尝试过开口,却每次都恰巧被池嘉芷的其他事耽搁。
后来他也淡了,几十年过去,就当两人已经是事实婚姻。
现在回想,做了一辈子“无证”夫妻,何其荒唐。
庄宏朗扯了扯嘴角,将那张结婚报告单一点点撕碎。
“没领证,走也走得方便。”
决定了要离开,也是时候清理家里有关自己的痕迹了。
庄宏朗将窗柩上、家具上所有的“囍”字揭下来,扔到竹篓里。
柜子里,红双喜的搪瓷缸、大红色的鸳鸯绣枕……
每一样都是他刚结婚时精心挑选准备的。
现在看来,这些东西都没留着的必要了。
庄宏朗全都清理进竹篓内,没有一丝犹豫。
环顾四周,他的视线落在白墙挂着的结婚照上。
他穿着整洁的蓝色工服,池嘉芷穿着军装。
只是一个笑得明朗,一个嘴抿成一条线,仿佛只是完成任务。
对比上锁的铁盒里,她与耿扬巍的那张合照。
庄宏朗觉得,也许那才是池嘉芷心中的结婚照。
他踩上凳子,将相框取下来,又拿来剪刀。
“咔嚓”一下,将结婚照剪成两半。
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第3章
傍晚,池嘉芷刚回屋,就注意到家里变了样。
“墙上的结婚照呢?”
庄宏朗埋头清理着书本,语气平淡:“相框坏了,我取了下来。”
池嘉芷没再多问,而是敷衍地应了声:“改天送去修一修。”
说完,她去了隔壁房间,陪池母唠嗑。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庄宏朗在心底无声地开了口。
“池嘉芷,有些东西,永远都修不好了。”
他们的婚姻,感情,已经有了永远都无法修复的裂痕。
晚上,庄宏朗刚躺到床上,池嘉芷洗漱完也进了屋。
只一眼,她就发现卧室里变得空荡荡,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怎么空了这么多?房间里的东西呢?”
庄宏朗平静的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清理掉一些旧物,等过了年换点新东西。”
池嘉芷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等过了年,带你去县城逛逛添置些新的。”
庄宏朗没有将池嘉芷的话放在心上。
过了除夕,他便会离开这里。
家里添置新物的事,还是留给新的女主人来张罗吧。
一阵夜风吹来,屋内冷飕飕。
池嘉芷关了窗户,再解下外衣躺到了床的外侧。
她替庄宏朗掖好被子,便没了多余动作。
不久,绵长的呼吸浅浅传来。
庄宏朗下意识扭头看向她,熟睡的女人紧拧着眉,好像在梦里有什么烦心事。
一想到她和耿扬巍的纠葛,庄宏朗觉得,大概是自己无名有实地占据着她丈夫的身份,住在这军属大院里,让她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那个男人。
所以才睡在自己身边,都这么烦吧。
“没关系,再过几天,你就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庄宏朗在心底默默说着,转身闭上了眼。
第二天。
庄宏朗给岳母准备好早餐后,坐在窗前叠着五彩缤纷的许愿星,一颗又一颗他已经叠了小半个玻璃瓶。
池嘉芷起床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问他。
“你在做什么?”
庄宏朗交叠着手中的彩纸:“折许愿星。听人说折满一千颗许愿星,就可以许一个愿望。”
说完,他手中的动作一顿,仰头看向一旁的女人。
“你有什么愿望吗?”
池嘉芷皱起眉头:“你是军属,思想觉悟要比群众高,这种封建迷信的事以后不要搞。”
她穿上外套,又对着镜子整理好军服和军帽,确保端正平整。
然后交代道:“今天部队任务有点多,晚上可能不回来,你不用给我留灯。”
门被打开又合上,庄宏朗看着女人大步流星走远的身影,再低头看着手里的许愿星。
池嘉芷,不用你提醒,以后我都不会给你留灯了。
每天折100颗许愿星,等到除夕那天刚好一千颗。
新年有新的开始,新的愿望。
我的新年愿望,便是离开这里,离开你……
思绪回拢,庄宏朗折完100颗许愿星,将玻璃瓶收进了柜子,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昨天清理了一些没必要的东西扔掉,今天该整理自己要带走的物件了。
拉开衣柜,庄宏朗将自己常穿的几身衣服塞到行李箱里。
又将一些书本和笔记文具装进去,箱子还多出好大的空间。
原来,诺大的一个家,他的存在感那么低。
低到连一口皮箱都装不满。
庄宏朗叹了口气,拉上皮箱拉链收到了床底下。
想到去北京报道,还需要一张证件照,他骑上自行车去了镇上最近的照相馆。
红旗照相馆。
庄宏朗刚停好自行车,却意外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绿吉普车停在路边。
池嘉芷的车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在部队做任务吗?
庄宏朗下意识侧头看向照相馆的玻璃窗内,就见一头利落短发的耿扬巍将头歪着,和一个穿军装的女人笑着靠在一起。
那个女人,正是池嘉芷。
第4章
池嘉芷看着照相机,嘴角微微上扬。
记忆的那张合照与眼前的画面重叠,刺得庄宏朗眼尾有些发红。
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寒川冰山也可以融化成水。
庄宏朗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进去打扰他们的拍照。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他也没必要庸人自扰。
反正再过十天自己就要走了,到时候他们想拍多少照片都随意。
庄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