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收到了,都收到了。”刘慧琴淡淡地说。
“啥?妈你收到了你怎么不给我看?”国庆闹起来,“信呢?你给我看。”
“你哥都回来了,都见到真人了还看什么信?”刘慧琴站起来,“行了,我去做饭了。”她走到屋外,准备生火。
“你姐呢?怎么还没回来?”她听到刘国喜在问刘国庆。
“不知道。应该快了。”国庆忙着翻哥哥的兜,“你给我带糖了没有?人家结婚不都发糖吗?”
刘慧琴默默地听着,摇着手里的扇子。火着起来的时候,刘国喜从里屋出来,说:“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刘慧琴嗯了一声,没看他。里屋,午睡的小静醒了,见跟前没人,害怕地哭了起来。国庆轻车熟路地跑进里屋抱妹妹。等他抱着小静出来,瓦场巷里已经看不见刘国喜的背影了。
后来刘慧琴才知道,大概就是在那一天晚上,刘国喜找到了一个叫杨建宏的男孩,然后用半块砖头打破了人家的头。她以前没有听说过杨建宏这个名字,事后问了刘国喜,他才说杨建宏是他以前的高中同学。自己辍学了以后就没怎么联系。
“既然都没有联系了,怎么又突然把人家打了?”
刘国喜低着头不吭气,最后才说:“反正不怪我。”
因为给人家开了瓢,所以他跟着师傅跑乡下挣的钱基本上都赔给了人家。刘慧琴气得好几天都没跟他说话。最后还是国庆溜过来,说:“妈,你别怪我哥,他打人是为了我姐。那个姓杨的,嘴贱得很,在外面说我姐生活作风有问题。然后我哥就打了他。要我说,打得好,我当时是不在,我当时如果在了,我也要打他的。”
刘慧琴点了国庆脑门一下,“你碎碎个娃口气还大得不行,你还去打人家。你别跟你哥一样给我惹事就行了。”她叹了口气,“那人为什么说你姐?怎么说你姐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听我哥说,就是因为这个姓杨的,我姐在技校里都被人说闲话。”国庆小大人一样地说,“说着我都来气,我都想现在再去扇那哈怂一巴掌。”
刘慧琴本想找个机会问欧阳淑一个究竟的。可不等她做什么,杨建宏的老爹杨永年就找上了门。刘慧琴本以为那人弄不好也会扇自己几个嘴巴,最次也得朝自己脸上啐口唾沫。谁知道,那人竟然挺客气。虽然看起来就是个粗人,也看得出他心里有火,可至少没动手,也没骂人。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了去医院缝针和打破伤风针时的单据,说,娃伙们打架他本来不想掺和,毕竟是男娃么,可干啥事都得有个度。本来可以好好讲理的事,非得弄到见了血光。他叹息地咂咂嘴,从刘慧琴的手里拿走了医药费。
那事过后的一个礼拜,他又来了,手里提着一包桃酥。他说,她回去思前想后觉得刘慧琴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拉扯四个孩子。男娃本来就不好管,子不教父之过,男娃又没有爸,所以调皮一点,野一点也情有可原。刘慧琴有点拘谨地站在那,问他杨建宏的伤tຊ怎么样了,他摆摆手,快好了快好了,已经拆线了。
她望着男人堆着笑的脸,自然明白他的意图。她的心里有点烦,但又不能把话挑明。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事不管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别人都总会有说法。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人,还有他的那个儿子,俩人都是无赖。
国庆的学校每隔一周老师都要在周三下午开会,所以刚刚过去的周三,国庆只上了半天学,他一回来,刘慧琴就让他留家里看着小静,说自己胃病犯了,要去医院找大夫开药,医院太脏,带着小静不方便。她穿上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衣服,梳了头,还给脸上擦了雪花膏,然后径直去了欧阳淑的技校。
她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后来,看到有几个女生从学校门口挽着胳膊走了出来。她赶紧凑了上去。
“同学你好。”她笑容满面地说,“跟你们打听个事。”
“什么事啊?”
“就是,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人,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刘慧琴说,“她叫欧阳淑,好像在你们学校学财会。你们认识她吗?”
她注意到,在自己刚说出欧阳淑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几个女孩子就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认识。”女孩子们都摇头,但脸上都带着怪异的微笑。
“是这。”她咽了口唾沫,“我儿子说他喜欢一个女娃,是你们学校的,所以我就来打听一下,看这娃咋样。”
“你儿子喜欢欧阳淑?”其中一个女孩笑了出来,“你儿子跟你说的?他多大了?”
“他没跟我说,我吧,偷看了他的日记。”她故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他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问他啥他也不跟我说,所以我就……”
几个女孩都笑了,然后点头,“理解理解。她确实是有这个魅力……”
刘慧琴心一沉,但面子上还是故意演戏,“咋了,她人不好吗?”
“你儿子是高中生?”
刘慧琴点点头。
“那你还是给你儿子说,让他忘了欧阳淑吧。”一个女孩说,“他玩不转人家的。”
“什么意思?”刘慧琴问,心已经越来越沉。
“她很野的。”女孩凑过来,压低声音,“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她跟一个高中生胡搞,大白天的,杀猪一样地叫,花样多得很。”
刘慧琴知道那是胡扯,她拉下脸,提醒自己别露了馅。
“你们怎么知道?你们都看见了?”
“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他表弟和那个高中男生同校,当时他们胡搞的时候不敢去那高中男生家里搞,就在那个表弟家里搞。他表弟看见的。”
“哪个高中生,什么学校的,胆子这么大?”
女孩们摇摇头,“不清楚,但应该是十中的。”
刘慧琴没说什么,铁青着脸走了。她已经猜出来了,这条谣言八成就是那个姓杨的小子散播出去的,他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表弟。而他因为这个挨了国喜的一顿揍,属实应该。
但总还是有一缕不安在刘慧琴的心底盘旋。她想起了那个姓华的人,想起了国喜寄到家里的那些信。还有欧阳淑那张总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脸。
肯定有什么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进行着。刘慧琴匆匆地走在回瓦场巷的路上,心中被不详的感觉包围。
30.
杀人犯杨永年和黄伟被枪毙的那一年,梁清蓉已经在润忆市的第二化肥厂里上了两年的班。已经适应了润忆生活的她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里,和华振廉一个礼拜见上一次。
华振廉那个时候还在市文化馆里上班,还住在老爸老妈的家里。他上高三那一年,老爸从部队转业回来,去了润忆商贸局,老妈则去了社区医院。他被父母从樽田的小舅家接回了润忆,一家三口终于团圆。
他舅应该是跟他妈提过一个技校女生的事,说华振廉最近成绩有点下滑,阶段测验考得不行。老师说了,说有人看见他在人民电影院外面和一个女生一起喝一瓶汽水。老师也找他谈过话,他嘴上不承认,可看他那表情,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舅舅说,行了姐,这事你知道就行,就别再跟他提了。还剩一年就要考试了,还是得保证他情绪稳定。反正你们这一回润忆,就算真有这事,他们俩也见不着面了,自然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