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儒雅的谢父此刻神情狼狈,跌跌撞撞地走到女儿身边。
“柔柔,你妈突然被查出骨癌晚期,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去求求煜容,他认识这个行业的专家,能不能给我们引荐引荐。”
谢氏如今被沈氏打压,他根本就见不到沈煜容,只能让女儿去求他。
谢寒柔在老宅外面站了整整三个小时,沈煜容才愿意见她。
她拖着发僵的腿朝他挪了一点,哑声哀求:“煜容,我求求你,你能不能让孙医生去救救我妈?”
沈煜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扬起的期待瞬间熄灭:“果然即使你主动来见我,眼里也始终只有谢家。”
谢寒柔抬头看向他,心口蔓延着压不住的苦涩。
从前,只要他不忙,他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可自从江心弈出现,一切就都变了,她如今连见他都成了一种奢望。
分明是他不喜看见自己,如今为何又来怪她呢?
谢寒柔忍着喉咙的干涩:“煜容,求你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救救我妈吧!”
沈煜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神情松动。
幽深的眼眸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冷声道。
“好啊,只要你对心弈之前的恶语跪下道歉,我就答应让孙医生给你妈治病!”
第四章
给江心弈…下跪道歉?
谢寒柔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沈煜容却要如此羞辱她,逼她给江心弈下跪?
谢寒柔经历着两个月突然的变故,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可这一刻,却依旧感到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
她用尽了力气,咬紧嘴唇,将心里的那一点酸涩逼了回去,哑声道:“好!”
八年的相知相爱,最后却换得个下跪才能救命的下场。
谢寒柔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忍不住自嘲出声。
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数年光阴,眼前人究竟何时不再是彼时人了呢…
看她走得决绝,沈煜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将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
“她心里究竟有没有沈家!究竟有没有我!”
宋助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听到沈煜容还在发怒:“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选我一次,哪怕一次!”
天上又开始洋洋洒洒飘下了雪花,伴着大雨将谢寒柔淋了个彻底。
寒气逼人,冷得刺骨。
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步步地走到路口的一栋别墅门前。
沈煜容专门将房子买在了老宅附近,用来金屋藏娇。
此刻,别墅的院门大开。
江心弈隔着雨幕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神色慵懒地注视她,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得意。
院子里站满了佣人,跟着冷眼看着孤零零站在外面的谢寒柔。
等着看曾经矜贵高雅的谢家大小姐,亲手折断一身傲骨,向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三下跪。
谢寒柔立在原地,强忍着胸口尖锐的痛意与屈辱,直直跪了下去:“我谢寒柔有错,求江小姐和沈总能够网开一面,救我妈性命!”
只要能救她的家人,别说是跪,哪怕是死,她也愿意。
她此刻才明白,嫁给沈煜容为妻,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的蠢事!
雨雪越下越大,江心弈却始终唇角微扬,看着下跪的谢寒柔笑得自得又戏谑。
朝她比了个口型:你输了!
谢寒柔一眼便看懂,满心的不甘涌上心头。
她不甘,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今日却要被逼着来受这般羞辱。
她不甘,为何曾经那般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也会抵不过所谓的新鲜感就不爱了?
一股腥膻味自口腔蔓延开来,谢寒柔强忍着起身想走。
一回头,沈煜容就站在身后。
谢寒柔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然后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走向了突然呼痛的江心弈。
谢寒柔胸口像是被把尖锐的匕首翻搅,口中甜腻的血气,瞬间喷出!
……
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
谢寒柔浑身力气尽失,苦涩的味道也在口腔里四处流窜。
“王医生,她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隐隐约约传来沈煜容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谢寒柔费力的睁开双眼,便听到王一帆犹犹豫豫开口:“沈太太…病情复杂,可能是受了凉,再加上急火攻心,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瞬间放下心来,来的不是顾洲白,别人不了解她的情况,查不出来具体问题。
一年前的一场意外让她大病了一场,记忆也因此受损发生了错乱。
顾洲白说她的情况恶化严重,没有几年好活了。
这次吐血,让她有种预感,只怕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沈煜容看到她醒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生生止住。
明明她睡着的模样也算得上恬静安宁,可只要看见他,却好像总有一身傲骨,怎么折都折不弯,跟她父亲一样,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半分!
他脸色阴沉,讽刺道:“祸害遗千年,三年前的车祸她都能侥幸活下来,不过是淋了场雨,装模作样!”
第五章
谢寒柔看着眼前男人,眉眼间流露的全是对她的不满和烦躁。
再也窥不到一点曾经爱自己的踪迹。
“是,我不过是淋了一场雨,没什么大碍。”
谢寒柔转头透过窗户,越过那被雨雪压弯枝干的满园荔枝树。
越过黑压压的院墙,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站着曾经的沈煜容。
那个因为得知她遭遇车祸,担忧地不眠不休守在她床前,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的沈煜容。
可他如今却拿着这件事当做刺向她的利刃。
爱她的沈煜容,终究是死在了过去…
听说,沈煜容是一年前遇见江心弈的。
他因为被仇人暗算,受了重伤,被江心弈救了下来。
从此,他的眼中就再也没了旁人。
谢寒柔回过神,强撑起身倚靠在床头,虚声道:“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希望沈总也不要食言。”
沈煜容下颌线条紧紧绷着,眼里愠色渐浓:“谢寒柔,你倒是好记性!”
他说完,狠狠摔门离开。
看着那无情的背影,谢寒柔顿时没了力气,无力地滑了下去。
良久,她喉咙干得厉害,才想着起身倒杯水,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
谢寒柔下意识轻唤一声:“李婶。”
可别墅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也没人回应。
瞧,她都忘了,李婶死了,这偌大的房间,再也没人回心疼她了。
这两个月来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她都没再哭过,可此时,一滴泪无声划过脸庞,瞬间消失。
沈煜容,你当真如此狠心。
一月十五,荔枝花开到了最烂的时候。
可今年的雪却下了一场又一场,让院子里的生机逊色不少。
水岸银座新调来了个佣人王妈,是沈煜容从老宅送来专门照顾她的。
但他本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听说,江心弈怀孕后,沈煜容日日小心守着。
谢寒柔状态一直不太好,王妈担心便偷偷请了王医生来看。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谢寒柔才想起:“王医生,前段时间我妈妈重病,就住在你们医院,如今恢复得怎么样了?”
王医生闻言,脸色瞬间僵硬:“太太,您不知道吗?谢夫人一周前就病逝了,如今…已经送回盛安安葬了。”
谢寒柔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发紧:“不可能…沈煜容不是答应了让江北的孙医生去救我妈,她怎么会…”
“原来如此,”王医生愣了下,不忍地摇了摇头,凑近她哑声道,“太太,那孙医生怕是个假的。江北那位两个月前就去海城进修了。”
一瞬间,谢寒柔耳边一道惊雷炸响,整个人似乎被炸得七零八落!
沈煜容请的孙医生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李婶死的时候,他就说过,一切才只是开始。
他还说过,他恨不得让谢家彻底消失。
所以,他美其名曰只要她答应给江心弈磕头道歉,实际上只是个幌子!
谢寒柔心口像是被一股麻绳拧住紧紧缠绕,窒息地闷痛。
他骗她,用谢母的性命去哄她给江心弈下跪!
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让自己见到!
谢寒柔看着空荡荡没有生气的房间,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找沈煜容问个明白。
可到了老宅,她才看到院子里的荔枝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没了。
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的痴缠爱恨,只有她还傻着放在心上,沈煜容早就不曾有一丝挂念他们的旧情。
她笑着,再没了信念支撑,狼狈摔倒在地上。
这时,王妈匆匆赶了过来,把手机递给谢寒柔,脸上尽是心疼和无奈:“太太,你看看吧。”
谢寒柔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浑身冷的仿佛如坠冰窟。
那是沈煜容的兄弟发在朋友圈的,沈煜容给江心弈求婚的视频。
现场布置得很浪漫,沈煜容一脸深情地跪在中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