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山却故作叹息地摇了摇头：“伯母，这件事是我的错，没考虑全面。”
他面上如此，肮脏的心声却只在杜靖州耳中炸响。
“湉若与我青梅竹马数十年，亲密无间。要不是我出国让你钻了空，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幸好……湉若心里还有我。”
杜靖州握着叉子的手骨节发麻，整颗心如坠入极寒之地。
察觉他动作，邱湉若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冷眸落在许远山身上。
“好了，还是麻烦你把这照片换了吧，我找人重新给你设计邀请函。”
话落，尘埃落定。
邱母剜了杜靖州一眼，给许远山夹了一块鱼肉。
一顿饭，杜靖州吃得食之无味。
饭后，邱母让仆人把许远山的房间重新打扫。
“远山，你的房间还是原来那间，什么东西都没动过。”
许远山对邱母笑着撒娇，“伯母你对我真好，就像回到了以前，湉若还住在我隔壁。”
邱母看他，满眼宠溺，“以前你调皮捣蛋的很，湉若每天被你气的脸红，然后来跟我打小报告。”
“哦~”许远山不怀好意地看着邱湉若，“原来湉若从小就是一个告人精。”
邱湉若看着他，一板一眼。
“许远山，你以前总把我的作业本改成你的名字，害得我被骂，你说该不该告你。”
许远山噘嘴道，“谁让你见死不救。”
邱母轻点他的鼻子，“那会儿她想教你又害羞，还专门买一个本子记着你的错题……”
“妈！以前的事情别提了。”邱湉若耳尖一红，沉声要终止这个话题。
杜靖州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和睦的一幕。
一种无力感和自卑涌上心头，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相恋多年，他想尽办法想融入湉若的世界。
可不管是邱湉若的家人还是朋友，从未真正接纳过他。
反倒是许远山总是那么轻而易举。
他紧了紧手没让苦涩继续，他仰起头：“湉若。”
“下午你不是还要开会，现在差不多该走了。”
“嗯，走吧。”邱湉若点了点头，这才牵住他的手。
邱母和许远山想送他们，邱湉若却不想麻烦拒绝了。
“行，那就不送你了，记得后天来参加我的摄影展。”许远山目光炯炯望向邱湉若眼底。
“好。”邱湉若语气淡淡。
她正要走，许远山tຊ却跨步走到杜靖州面前，戏谑一笑，“姐夫要是不方便来也没关系。”
说着，他挤进两人中间，一把搂住邱湉若的胳膊。
“反正姐夫也不懂艺术，湉若姐你说过的，对不对？”
他语气无辜至极。
这一瞬，杜靖州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第6章
空气凝固成冰。
邱湉若不着痕迹将手一寸寸抽出，“许远山，别闹了。”
说着，她抬起刚被搂过的手，搭在了杜靖州手背上摩挲，以示安慰。
许远山也不恼，笑得俏皮，“我开玩笑的，姐夫不会生气吧？”
杜靖州攥紧了手，面无表情，“不会。”
……
回家路上。
邱湉若在开车，杜靖州倚躺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满心的爱落空，你后悔吗？】
系统突然出现的声音，像一把利剑直击杜靖州刚平静下来的心脏，血流不止。
后悔吗？
原本坚定不移的答案在此刻动摇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可‘爱’又怎么能演出来呢？他不相信。
日常的细节，呵护的话语，担心的神情，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每一次谈心……
都如幻灯片在他眼前掠过。
过往种种，如海市蜃楼。
回忆太多，心里更明亮，湉若确实是爱自己的吧，只是不纯粹……而已。
【自欺欺人不好玩，放弃吧。】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切断杜靖州思绪。
【脱离后，我会带你去下一个世界。】
“脱离……？”
杜靖州心头狠狠抽痛，反复嗫嚅这个词。
从未有过的迟疑，犹豫，不安，像一条条越拉越长，扭扯不断地尼龙绳缠绕着他。
离开这里意味着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湉若，意味着他要放弃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
他真的还有勇气重来一次吗？
杜靖州看向身旁专心开车的邱湉若，她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捉摸不透。
她浅浅勾起的嘴角，又让他浮想联翩。
她是在为有自己在身边而开心，还是因为看见许远山而开心。
杜靖州移过头，思绪烦乱。
【我等你答案。】
系统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就消失了。
……
夜色漆黑，更深露重。
杜靖州躺在床上，静静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
“靖州，睡了吗？”
刚从浴室出来，邱湉若身上还残留着热气和沐浴露的清香。
“没有。”杜靖州没有转身。
床边一沉，女人的手探进睡衣下摆，头枕在他的肩上磨蹭。
“怎么了？感觉你不开心。”
杜靖州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湉若，你还记得你向我求婚时发过的誓言吗？”
“当然，我怎么会忘。”她甚是得意，“那是我的肺腑之言。”
闻言，杜靖州眼底薄薄的悲凉和伤感再以抑制不住浮漫出来，他轻轻合上眼睛。
“那你再说一遍好不好？”他哑声道。
邱湉若皱了皱眉，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心想可能是听到了许远山说那些话的原因。
她绵柔的吻落在他脖颈，深情道，“我邱湉若在此起誓无论今天还是未来，任何一秒任何一时都会爱着杜靖州先生，会一直支持他，信任他，尊重他……”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杜靖州打断：“错了。”
邱湉若微微起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说的是，只会爱着，是、只、会。”
霎时间，邱湉若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又马上消散。
她笑道，“没错，是只会爱你，你永远是我的onlyone。”
无形的话语此时变得具象化，如同像一把把利刃，狠狠扎进杜靖州心脏。
他的湉若终究变了，年少时那个真诚笨拙的少女，还是被时间风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了。
邱湉若将他抱得更紧一些，探进下摆的手一点点往上，“靖州……”
还未说完，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响起，剧烈地震动着。
邱湉若动作一顿，她的温热从杜靖州身体抽离，侧身去拿手机。
这时。
杜靖州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猜她会选择你还是她的小情人？】
第7章
不等杜靖州回答，邱湉若已经起了身。
她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语气急促道，“你先睡，公司项目出问题了，乖乖在家等我。”
“我明天给你买礼物赔罪。”
杜靖州猛然坐起来，眼泪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他哽声道，“我不需要！湉若，我不生气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别闹。”邱湉若低头扣衣服的扣子，头也不抬。
杜靖州语气更加卑微，不管不顾的情绪掺在里面，连恳求都泛着苦，“我没闹，湉若。”
“我和你一起去，你等等我……”他边说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邱湉若却向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
语气怜惜又真诚：“听话，是真有很紧急的事，我忙起来就顾不上你，别让我担心，乖。”
说罢，她附身亲吻他的眼睛，便急忙转身离去。
诺大的房间很快只剩下杜靖州行只单影。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臂上，心痛难忍，他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臂，鲜血溢出，可心里的疼痛没有半分减弱。
杜靖州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月亮。
惨淡的月光穿过玻璃照射在他的脸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杜靖州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怨恨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真的好恨邱湉若的欺骗，好恨许远山的入侵。
更恨他自己的软弱与迟钝，恨自己的不洒脱。
他问系统，“我离开这里后，这个世界还会有我存在的记忆吗？”
【当然。】
“那就好。”杜靖州呢喃道。
……
太阳初升，薄弱的光线撒入客厅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