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都是无辜打工人，我不会让他们受牵连。

费润珩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压抑，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我已经做好承担他怒火的准备，他们费家表面光鲜，内部阶级森严，费润珩身为掌权者最是不怒而威。

没想到他举重若轻地将盘子放下：「谢谢。」

梅森骨瓷与海棠木桌面慢叩，发出柔钝轻响，解开所有人紧绷的心弦。

费润珩含笑望着我：「过去我总是把我妹妹当成瓷人儿，不敢让她劳作，你帮了我大忙，让我发现让她独立，她或许能更快乐。」

他的反应和我预料的不一样，我指指露台：「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西边露台靠近闹市区马路，背着费笙笙，我向费润珩提出离开。

「我准备明天签完出售版权的合同后就走，我知道笙笙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但是我不能让她对我产生病态依恋，您明白吗？」

我害怕自己变成费笙笙眼中的「救世主」，我没有那份能力，我早晚会让她失望。

费润珩立刻拒绝了：「我不明白，请不要小瞧笙笙，她能把握住人际关系的边界感，所以她不是你离开的理由。」

我低头道：「好吧，总之我得走了。」

费润珩蹙眉问：「你要去哪？」

有位S城的女导演找到我，想跟我合作一部电影，她把初步资料发给我了，我正在考虑中。

我离开B城后应该先会去S城看看，但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我目前不想说出来。

「还没定，可能去南边，也可能去北边。」我语焉不详道。

费润珩像是被气笑了：「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在这里多待一天都不愿意？」

「当然不是。」我淡笑道：「我没有留下的理由。」

「如果就当是为了我呢？」他说。

我的灵魂像被定住，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下去。

「我可以提供最优质的资源，让你做编剧、做导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给我一个你不得不走的理由，否则，明天签合同的事无限推迟。」

我震惊。

费润珩面容肃冷，连威胁我时都是高雅的，直到此刻，我才窥见他温良恭俭让外表之下暗黑的底色。

可笑，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当然想走就走，他却逼我给出一个理由。

我正绞尽脑汁思索时，忽然听到陆昀清声嘶力竭的呼喊：「顾姝白！」

他的声音来自远处，在距离费家别墅上百米开外的马路上。

「我看到你了，我确定是你！」他跳起来朝我招手：「跟我回家好不好？」

第十四章

我不想见陆昀清，而他每天在费家门口蹲守我。

这无形中成了我继续暂住在费家的理由。

费润珩的秘书给我一份合同和一张黑卡。

「费总说他的妹妹需要你，只要你愿意留下，他每个月给你一百万。

此外他给你的事业提供最大支持，飞寰影视内所有S+级演员和剧本任你挑选，你可以拍你想拍的女性主义作品。」

这些条件优厚到难以置信。

我怔愣很久，对费润珩的秘书说：「谢谢，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那秘书沉默片刻，忍不住说：「容我多嘴一句，顾小姐，这样的条件只有傻子会不答应。」

我轻松一笑：「当傻子的感觉挺幸福的，真的。」

秘书眼神怪异地瞥我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去。

我想我有点明白费笙笙为什么会有心理问题。

因为她哥哥，她家佣人，她哥哥的属下，乃至她生活中大部分人，都是极其功利极其谨慎的聪明人。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太压抑了。

和费笙笙闲聊时，她问起我为什么不愿意见陆昀清，是不是因为还没有原谅他。

我思索后说：「不是，我已经从那件事里走出来了，可是他没有，所以他不甘心，继续对我纠缠不休。」

过去一年里陆昀清不停联系我，我拉黑他，他就买新的电话卡，继续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我能预料到见面后他会对我说什么，无非是我错了，原谅我，我们之间没有原则性矛盾，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自古以来，破镜不能重圆，覆水永远难收，在我心中他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费笙笙听我讲完我跟他的过往，嘟起嘴义愤填膺道：「这样的坏男人真该被哥哥派人打一顿，扔到荒郊野外去！只可惜他是郑欣瑶新剧的导演......」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愣住：「谁？陆昀清吗？她要做郑欣瑶的导演？」

「嗯。」费笙笙点头：「郑欣瑶喜欢他那些作品的风格，点名要他给自己拍一部偶像剧，他一开始不答应，郑欣瑶不停砸钱，一直加价到他答应为止。」

听起来郑欣瑶豪横至极，陆昀清要发财了。

啧，不怕前任过得苦，最怕前任开路虎，我心中升腾起微妙的嫉妒，这下真是更不想见到他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我就和陆昀清在费家别墅内见面了——是郑欣瑶把他带进来的。

费润珩这段时间飞M国谈生意，郑欣瑶自由出入他家，公然一幅未婚妻做派。

「早就想见见你了，顾太太。」郑欣瑶笑意盈盈地朝我伸出右手。

我正要同她握手，她却迅速收回手，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哦，忘了忘了，你虽然已婚，但现在是离异状态，那我要喊你顾小姐的呀？」

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笑得明媚友好，我却总觉得她对我有种微妙敌意。

果然，她拽过身后的陆昀清，目光暧昧地在我们之间打转：「老情人见面分外想念，你们好好叙旧哦，我就不打扰啦。」

我内心感觉无比尴尬，面上强作镇定：「Hi，好久不见。」

陆昀清的眼神充满炙热的渴望，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你瘦了，顾姝白，这一年来你过得不好吗？」

「我过得挺好的。」我说。

他快速接话：「我过得不好。」

能看出来他状态不好。

过去有我保驾护航，他只需要专心搞创作，因而保留了象牙塔里意气飞扬的帅气，笑声朗朗，很有感染力。

一年不见，他仿佛老了三四岁，面容刚毅沧桑，倒是初具大叔的魅力。

我开了个玩笑：「怎么？又失忆了？」

陆昀清的目光变得沉重：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一年了，我四处找你，可你游踪不定，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这次我不会再放手。」

我下意识后退，避开他朝我伸出的手。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陆昀清，别再纠结了。」

陆昀清的态度很强硬：「跟我走，我这是为你好，难道你要一直留在费家吗？」

他靠近我，压低声音继续道：「郑欣瑶容不下你，她不想看到你呆在她未婚夫家，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觉得长久住在费家很奇怪，可是费润珩不同意我离开。

难道陆昀清是我离开的契机？

不，我不想逃离狼穴又入虎口。

「别犹豫了，顾姝白，今天就跟我走。郑欣瑶面若桃花心似刀，手段非常狠，如果你得罪了她，她必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十五章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郑欣瑶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从我身后一步步靠近，笑靥如花，瞳孔漆黑，明明是白天，我却莫名打了个寒噤。

「顾小姐，你知道费润珩的生日在几号吗？」她的话题跳跃得很快。

我诚实地说不知道。

沈嫣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看来顾小姐并不熟悉费润珩嘛，佣人中有爱嚼舌根的，跟我说你是他养在别墅里的情人，我相信以顾小姐的人品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对吧？」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陆昀清抢在我前面争辩道：「别胡说八道，顾姝白不是那种人。」

郑欣瑶笑吟吟地斜他一眼：「陆大导演，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这是你对待甲方的态度吗？」

陆昀清的气焰弱下来，他攥紧我的手，目光如炬地看着郑欣瑶：「我可以以人格担保，顾姝白不会插足你和费润珩的关系。」

我旁观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你俩在这说啥呢？三言两语就决定我的去处了？郑小姐，你没有资格判定我有罪。」

郑欣瑶昂起头，目光如电地上下打量我，像是第一次正眼看我。

「我当然有资格，我是费润珩的未婚妻，我跟他还未结婚的时候，一个离异女人公然住在他家里，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我很烦躁，感觉脸颊热辣辣的，夹在费润珩和郑欣瑶之间左右不是人。

费润珩用合同逼我留下，郑欣瑶用荡妇羞辱逼我离开。

「我当然很想走，只要费先生在版权合同上签字，我立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