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琛轻笑一声:“我和你姑姑还没成亲,叫早了。”
话落,又显得极为熟络地握住陆翊璟的手。
“往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姑姑要是欺负你了便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墨琉璃眉眼温柔:“你就宠着他吧。”
明明都是在说陆翊璟,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满桌菜肴一一端了上来,墨琉璃细心地为许鸣琛布菜。
“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许鸣琛一脸幸福,但笑着着推开了女人的筷子。
“够了,都要给翊璟看笑话了。”
说着,他又亲自给陆翊璟夹了几道菜,莞尔一笑:“你姑姑就是这样,只要喜欢一个人,眼里就没旁人了。”
陆翊璟心底五味杂陈。
从前他被唯一偏爱之时,墨琉璃也会给他夹满满当当的菜。
收敛情绪,他端起碗沉默的吃了一口。
饭菜入喉,剧烈的疼痛袭来,整个五脏六腑似乎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难受。
陆翊璟连忙吐了出来。
直到此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身死,这些阳间的食物怕是不能再吃。
“陆翊璟,鸣琛给你夹的菜,你全吐了是几个意思?”
墨琉璃训斥的声音响起,让大口喘气的陆翊璟脸色白了几分:“我没有……”
“既没有,就不要辜负你姑父的心意。”
一字一句,如重鼓敲击在陆翊璟的心扉,只剩一阵悲戚。
陆翊璟深吸一口气才重新端起碗,强忍着烧灼之痛一口口吃下。
火烧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窜到胃里,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
不过痛了也好。
痛了,才能更清醒的将她放下。
第4章
晚上回了棠苑,陆翊璟吐了很久,才堪堪减轻身体的疼痛。
他擦去眼角的泪,走到庭院看向雪夜中的一轮弯月。
再过九日,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是不是已经等不到月圆之时了?
陆翊璟睫毛轻颤,正要转身回屋休息,却听到一墙之隔的庭院内,又传来似是而非的暧昧声。
“琉璃,轻点……别被翊璟瞧见了……”
“他还是个孩子,没事。”
听这墨琉璃和许鸣琛的缠绵之语,陆翊璟的心底一片潮湿。
大抵在那个女人眼中,就算她曾将他压在身下唇齿相缠过,也只会永远将他当成孩子看待吧。
陆翊璟回了屋,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陆翊璟正在清点东西,身披白色斗篷的许鸣琛缓步走了进来。
“翊璟,你姑姑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陆翊璟怔了怔,八天后他的生辰,也是墨琉璃的生辰。
墨琉璃作为摄政王,每年生辰日,皇亲国戚都会在皇宫为她操办宴会。
可不管宫宴如何盛大,墨琉璃都会亲自下两碗长寿面,他们两人一人一碗。
“我和翊璟的缘分是天注定,所以连生辰也是同一天,祝翊璟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那时候,墨琉璃满心满眼都是他,每一年的生辰都会带他一起做祈福牌,然后挂上丝带系在王府倚梅园的梅树上。
可这三年,他的生辰都是在战场厮杀中度过。
又如何知晓姑姑所爱呢?
陆翊璟正要开口回答许鸣琛,门口传来墨琉璃的声音。
“鸣琛,我的事,你问错了人。”
许鸣琛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温声开口:“我想着翊璟和你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更懂你,看来他也并不了解你。”
陆翊璟勉强一笑,没再说话。
待他们两人离开,他也出了门。
天上又下起了雪。
陆翊璟去街上买了些纸钱,又提了壶酒,去了陆家祖坟。
三年没来祭拜,如今这一次,也是此生最后一次。
凛冽的寒风在绵密起伏的山地穿梭。
一座座坟丘高低错落,是陆家世世代代将士最后的归属。
乱世动荡,陆家军身披战甲保家卫国,直至战刀卷刃,箭矢穿身仍死守阵地。
百姓安宁,军勋凯旋,可他们却是马革裹尸还。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骨骸难寻,可是只要陆家还有一人,都会建起他们的墓碑。
有了碑,他们都能落叶归根,长眠陆家祖坟。
可是现在,陆家只剩了陆翊璟一人。
还有最后八日,他的棺柩便会被将士们抬回京城,葬于此处。
到那个时候,又有谁来为他祭拜烧香?
陆翊璟心中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将酒壶里的酒水在每座坟墓前一一洒下,最后停在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坟边,扑通跪下。
“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
“突厥已破,边疆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生活了,翊璟没有丢陆家军的脸!”
黄纸跟着雪花飞起又落了下来,陆翊璟眼底的泪水簌簌而落。
“小时候你们走的早,是姑姑给了我一个家,但现在她已经有了另一个新家。”
“我骑着战马出城,却只能躺着黑棺回京,希望她不会失望……但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爹娘,你们记得在奈何桥上等等我,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喝孟婆汤,下辈子继续一起做家人……”
陆翊璟在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待到黄昏才堪堪起身。
回到摄政王府,月亮已经悬挂天际。
陆翊璟正要回棠苑,却看到墨琉璃和许鸣琛乘坐马车也回来了。
在就这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主子,边疆来战报了!”
陆翊璟猛然回头,便见侍从已经快速跳下马,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墨琉璃。
他呼吸一紧,自己去世的消息,这么快就要传到姑姑耳中了吗?
第5章
“突厥已破,我军还有八日即可班师回朝!”
侍从的声音很是激动,墨琉璃翻看了一眼卷轴,眉眼间也是喜色。
听到战胜的消息,陆翊璟松了一口气。
捷报率先加急十里,而他战亡的消息估计会随棺柩一并回城。
回到棠苑。
陆翊璟寻了一块旧木和一把小刀,准备为自己刻墓碑。
曾经他为一起上战场的三千陆家军一刀一划刻过碑,如今终于也轮到了他自己。
陆家再无后人,无人为他刻碑。
但阎王给了他时间,让他能为自己刻。
有了碑,便不是孤魂野鬼,也能长眠在父母坟边。
生前无法相聚,死后能够团圆也不算太差。
【陆翊璟之墓】
短短五个字,他耗费了一晚的时间才刻好。
天边微亮,陆翊璟抱着木碑静静躺在床上休息,数日来第一次觉得心安。
第二天早上,他去了倚梅园。
棠苑的东西清理得差不多了,挂在梅树上的那些祈福牌也该收走了。
白雪皑皑,满园梅花傲立枝头,一个个红丝带挂着的檀木祈福牌随风摇曳。
陆翊璟走过去,从前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祈福牌,如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轻轻一扯,红丝带断裂,一个祈福牌落到了他手中。
【岁岁年年,唯愿翊璟平安顺遂。】
陆翊璟眼里黯然,又扯下一个祈福牌。
【翊璟长命百岁,姑姑永远为你遮风挡雨。】
一段又一段被岁月风蚀过的文字,让陆翊璟眼眶忍不住泛红。
“姑姑,从前你说,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可寒风不止,那些该凋零的最后还是会离去。”
如同落下的花,离开的我。
“花还有再开之时,可我只有七天了。”
陆翊璟看了很久很久,才将树上剩余的祈福牌一一取下。
祈福牌上有两人一同写下的祝福,也有他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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