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抗议不满的声音,云淡风轻地做下了这个决定。
因为她杀了人,杀了高贵的西陵贵族子弟,所以被送入国师府接受惩罚。
晏九黎重新闭上眼,脑子里画面一转。
人声鼎沸的宴会上,静襄公主带着贵女们逼她跪下,要她自称贱奴,说她是齐国送来的礼物,合该任人践踏。
晏九黎至今都忘不了,那些高雅端庄的贵女们鄙夷的嘴脸。
她不会跪。
静襄公主就命人打断她的腿。
晏九黎露出了獠牙,无视身体上的疼痛,无视围堵过来的粗壮嬷嬷,抓着静襄公主的头发,把她的头往树上撞,撞得鲜血淋漓,撞得头破血流,撞得她惨叫连连。
周遭所有人都吓呆了。
那一瞬间她听不清周遭的声音,只知道乱哄哄一团,她们大喊着让她住手,她们抓她的手臂,薅她的头发,打她的脸,她们用尖锐的簪子扎进她的掌心,只为了逼她放手。
可她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死死抓着静襄公主不放手,听她尖叫,看她恐惧,心里就有一股嗜血的快感涌上心头。
晏九黎深深吸了一口气。
类似的画面太多太多,若一一回忆,只怕一天一夜都回忆不过来。
晏九黎抬手捂着眼,突然有点想笑。
她得承认,在后来那几年里,她得罪了太多人,如果不是轩辕墨护着,她早就死了一百次。
每次想到被逼到绝境反杀他们的画面,她就越清晰地意识到,她能活到现在,能在西陵毫不手软地报复那些人,确实少不了轩辕墨的功劳。
哪怕她知道轩辕墨并不无辜。
但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大的功臣非轩辕墨莫属。
此时书房里安静无声,无人打扰。
晏九黎难得冷静而理智地思索着,她是该恨轩辕墨曾经对她所做的一切,为此即便是得以活着,她也毫不感激?
还是应该为了最终得以活着,而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叩门声突然响起。
晏九黎回神,抬眸看了过去:“进来。”
房门被推开。
秦红衣和靳蓝衣跨进门槛,朝晏九黎行礼:“殿下。”
晏九黎没说话,安静地等着两人开口。
靳蓝衣很快说道:“主子坐镇边关军营,命属下递消息回来,说静襄公主和晋王一行人就是来给长公主出气的,长公主想怎么对付他们就怎么对付他们,不用有任何顾忌。”
晏九黎眉头微皱,她想说她本来就没有任何顾忌。
静襄公主在西陵都讨不得好,来到齐国,她只有挨打的份。
秦红衣点头:“长公主若不忍心,属下可以助长公主一臂之力。”
“不忍心?”晏九黎冷冷一哂,“这三个字对本宫就是个笑话。”
靳蓝衣目光落在晏九黎脸上,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是不是很难过?主子说,殿下若是想起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可以把静襄公主带来长公主府,一日三餐打着玩,淮南王绝不敢多言一句。”
晏九黎默了默:“他还真是体贴。”
靳蓝衣连连点头:“主子对殿下确实是体贴的。”
晏九黎:“……”
难过是有的。
虽然七年经历让她变得强大,但她到底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会恨,会痛,会有难堪和绝望。
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原本她可以试着去遗忘,她可以告诉自己,那些不堪的事情已经过去,她应该向前看,待她登临至尊之位,那些悲惨过往只是铸就她强大意志的风霜雨雪。
可随着静襄公主和晋王一行人的到来,所有刻意被忽略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仿佛又回到了西陵,回到了那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晏九黎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
第200章 她就是个疯子
忘不掉的记忆就让它一直存在着,时刻提醒着她,弱者没有尊严,只有被人践踏的份。
想要不被人欺辱践踏,就只能让自己不断强大。
强大到无坚不摧,强大到可以随意主宰他人的命运,强大到让敌人俯首求饶。
曾经的那些伤害才可以云淡风轻地揭过,再次提起时,才不会成为被撕开的伤疤,疼得鲜血淋漓。
腊月寒冬,临近除夕。
朝中各部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
西陵使臣被安置在驿馆之后,晏九黎连续数日忙于朝中各项事务,六部官员亦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理会西陵使臣。
腊月十七晚,驿馆里出现刺客。
睡梦中的静襄公主被人下了软筋散,从暖和的被窝里拖出来扔到外面,神志清醒,但身体动弹不得,硬生生冻了半夜。
而彼时长平侯不知何故,竟完全睡死了过去,对静襄公主的遭遇一无所知。
待到翌日早醒来之后,发现躺在院子里瑟瑟发抖的静襄公主时,对方已经面容僵硬,四肢麻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长平侯大惊失色,连忙把静襄公主抱进屋,在屋子里烧上炭火,命侍女去烧热水,又把静襄公主放在被子里暖了好一阵子。
四个侍女焐热双手之后,一起给她搓揉着身体。
好一番折腾,又泡了个热水浴,才把她冻掉半条命的静襄公主救了回来。
但受了一夜冻,又惊吓过度的静襄公主直接焉了,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开始风寒发热,长平侯命人紧急请了大夫过来,一碗碗汤药灌下去,静襄公主缩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淮南王脸色阴沉得厉害,来看了她两次,两次不发一语。
大夫开了药方子之后就离开了,当晚静襄公主迷迷糊糊开始说梦话,一个劲地说她知道错了,别杀她,她还不想死。
失魂落魄的状态,让长平侯眉头深深皱在了一起。
腊月十八日早,长平侯进宫求见长公主。
晏九黎不见他。
长平侯转而去了太医院,名义上是请太医给静襄公主看病,实则也是想看看晋王的情况。
陈一言奉命给他带路。
刚抵达太医院门外,两人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嚎:“啊!”
长平侯心头一跳,加快脚步跨进太医院大门,转身进入内室,就见晋王躺在一张狭窄的榻上,四个太医围着他治疗伤腿。
“你们这是干什么?”长平侯怒声质问,“到底是治伤还是虐待?”
太医们转过头来,看向这个面生的男子。
为首的太医不悦道:“你这个人在太医院叫嚣什么?这位公子是齐国贵客,腿受了伤,我们正在给他接骨——”
长平侯打断他的话:“他前天就被送了过来,为何今天才接骨?”
太医哦了一声,像是在说一间极为平常的事情:“昨天没接好,方才我们把他的腿打断了,重新接上。”
长平侯闻言,脸色骤变。
接好了骨头之后,再打断重接?
他们这是谋财害命!
为首的太医不悦地看着他:“你是来干什么的?”
“太医息怒。”陈一言开口解释,“这位是长平侯,也是从西陵来的贵客。”
长平侯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晋王冷汗涔涔的脸上,想到静襄公主的遭遇,缓缓攥紧双手,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
他们到了齐国的地盘上,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如果不对晏九黎妥协,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晏九黎就是个疯子。
在西陵的时候就疯得可怕,最可怕的是她背后有摄政王撑腰,就算她做出多疯狂的事情,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长平侯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坐马车回到驿馆,他径自进了静襄公主的屋子,走到床沿坐下:“阿宁。”
静襄公主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迷蒙而虚弱地看着他,一张脸惨白无色,连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整个人颓靡得很。
“等你身体好一些,就去跟晏九黎认个错吧。”长平侯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认命的无奈,“我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静襄公主眼神转冷:“她害我至此,我还要跟她认错?”
长平侯握着她的手:“方才我去太医院看了晋王,晋王一条腿断了,他们昨天把骨头接上,今天又打断重接,说是没接好,我远远听到晋王的惨叫声,就觉得……”
顿了顿,他咬牙恨道:“晏九黎真是个恶魔。”
静襄公主面色变了变:“你……你说什么?”
“阿宁。”长平侯苦笑,“我们来齐国总共就带了两千护卫,其中大半护卫都被安置在城外,如果晏九黎真要对付我们,我们没有丝毫跟她抗衡的余地。”
静襄公主tຊ打了个寒战。
她后悔了。
她不该来齐国的。
晏九黎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早在三年前她就该知道,晏九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果早知道晏九黎回到齐国之后还能掌权,她一定不会来齐国走这一趟。
一个弃子公主,名节已失,原以为就算活着回来,也就是草草嫁人的命运。
如果她的母后和皇兄觉得有愧于她,最多会给她一些补偿。
可西陵的国力是齐国无法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