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也困住你了，不是吗？”
他表情僵了僵，很快笑道：“这是我该承受的。”
因为我的死，天君迁怒墨淮之之，惩戒所有水族。
一千五百年了，这惩罚也该结束了。
我看着墨淮之之：“若我想要你同我一起离开这海底，你愿意吗？”
“我们离开东海，云游四方。”
墨淮之之反应平平，只道：“阿歌，天君之命……”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我打断他，强迫他凝视我的双眼。
像一千年前，我来到水晶宫那天，他问我那般，如今的情形完全调换过来。
他看着我许久，最终也只是轻叹：“你非水族，随时都可以离开，我原本就不应该将你留下。”
“只是……”
他没继续说下去，我却迫切的想要知道：“只是什么？”
“只是那时我看着你，想起了一位故人。”
墨淮之之不再看我，神情染上一丝悲伤。
若我还是离开之前的我，此刻恐怕又该伤心了。
我未说话，又听见他说：“你越长大，便与她越像，时间长了，我都快要忘了她真正的样子了。”
他在怀念什么？难道是我吗？
我应劫前，他那般对我，难道见我身陨，也会觉得难过吗？
我故意道：“她是谁？你的亡妻？你很爱她吗？”
我想起一次次剖开心口取心头血的痛，想起他眼中只有夜修菱，一次次忽略我的苦涩。
那时的他和如今的他十分割裂，竟也和这一千年不同。
这一千年里他无数次出现过的悲伤，竟然是因为那个早已死去的我自己。
墨淮之之没回答我。
我起身，退了一步，翻手后圣旨出现在我手中。
“天君有命！”
墨淮之之看到我手上的天界圣旨，脸上闪过一瞬的震惊，随即跪地接旨。
“水族自被禁足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年，本君感念龙王治下有功，即刻起，收回成命。”
“自今日起，水族不再被限制自由。”
第27章
“水族，领命！”
我将圣旨化作一道青光，朝水族上空扔去。
片刻后，三界均得知水族自由的消息。
墨淮之之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释然地笑了。
他起身时，脸上笑意明显。
我问他：“你笑什么？”
他望向我，眉眼间积压了千年的郁气，慢慢散开。
“我早该明白的。”
我还没问他，早该明白什么，便见他终于露出笑容。
“你活下来了。”
“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这是我恢复记忆之后，最想问他的一句话。
我想知道当初他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痛过。
我们夫妻的千年，师徒的千年，到底哪个在他心里更重要。
“替我应劫，不值得。”
墨淮之之说着，眼睛便红了起来。
我心头也止不住衍生出酸涩，多年累积的委屈，如潮水般将我吞噬。
可我却不后悔。
我在失去记忆之后，还能无法自拔地爱上墨淮之之，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我只会爱上他。
“你后悔吗？”
我问他，还是想要找到心中那点答案。
他说：“后悔，若我早知道我父王告诉你我的命格，绝不会让你替我应劫。”
“不，我问的是，我死后，你有后悔吗？”
“帝如歌。”
时隔几千年，我终于再次听到墨淮之之叫我的名字。
不是恨我，不是讨厌我，带着痛，带着悔意的语气。
“我害怕你真的死了。”
他说他害怕。
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在海底长大的这一千年，许多次看到被噩梦惊醒的墨淮之之。
每梦到过去的我一次，他便会在房间点燃一盏灯。
现在满墙都是那时留下的烛火。
怎么会没有爱呢？
只是爱会被消磨罢了。
“如今你的水族重获自由了。”
我情绪突然翻涌，不打算多待，我转身便走。
还未走多远，霓泓突然急匆匆跑来我跟前。
“你真是帝帝如歌？”霓泓看着我，不是很愿意相信。
看来水族一自由，连消息都灵通了不少。
我点头，没有否认：“之前我在历劫，失忆了。”
霓泓欲言又止，
“你放心，水族待我的好，我都记得，我和墨淮之之也已经和离了。”
虽然像做梦一样，但我也答应过墨淮之之。
只要他想，我就会离开他。
“可你们和离并未昭告三界，算不得。”霓泓难得这样说话，继续道。
“更何况，王上这么爱你，你还忍心和他分开吗？”
墨淮之之爱我？
这一千年，作为旁观者，我或许是能看到他对我的感情。
可作为墨淮之之的妻子时，我没有感受到这份爱。
如今也不该强求。
“爱与不爱，我和他心中都清楚。”
“今后你不再被困于水中，若是得空，便来天界找我玩。”
我说完，不等她再说话，便离开了水族。
回到天界，斩月还安静放在我殿中的桌子上。
我走过去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忍不住摩挲起它的剑穗。
这剑穗，是墨淮之之将斩月送给我后，亲手为我带上的。
不是用的普通剑穗，而是一串颜色各异的贝壳，战时会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司命来时，我还看着斩月发呆。
他神情有些不悦：“你们已经和离了。”
我看向他，他却语气发酸解释：“若是旁人见你如此，该说你们余情未了了。”
“你知道吗，我历劫时失去所有的记忆，却还是爱上了他。”
第28章
是余情未了吗？
不如说我从来没有哪一刻不爱他。
“你就如此爱他？他到底有哪里好？”
我知道，司命不喜欢墨淮之之。
他觉得墨淮之之出身低微，与我成婚时，甚至还未飞升上神，只是一只蛟。
可七情六欲，又哪是能说得清楚的。
“他或许哪里都不好，司命，你掌管三界命簿，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是你自己说的，三生石也不是都准确的。”
司命戳穿我。
夜修菱被接入天界后，墨淮之之三天两头的往她那儿跑。
我害怕墨淮之之不再爱我，去三生石前找我的名字。
确认墨淮之之只和我捆绑在一处，才稍稍放了心。
可时间长了，我越来越怀疑墨淮之之是否还爱我，便渐渐不再相信三生石。
或许它也有错的时候。
“如若不是我自己深刻体会过，又怎会知道，即便是三生石上成双成对的名字，也或许是没有感情的捆绑。”
我拿起斩月，贝壳撞击，声音清脆。
我恍惚又想起墨淮之之教我法术时的日子。
我们拜入师门时，还互相争执，到底应该我叫他师兄，还是他叫我师姐。
师父身陨之后，我竟还有跟他学习法术的时候。
“司命，有时我真羡慕你。”
他看向我，眉目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我眨了眨眼，恍若未见：“爱恨嗔痴太苦了。”
司命长叹一声：“是啊，都太苦了。”
……
我在天界待了三日，将伤彻底养好后，便请命前往月牙谷惩治乱象。
天君都由我，我便立刻出发前往月牙谷。
月牙谷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靠近魔界的沙漠出起了沙尘暴，整座城都像被笼罩了一层迷雾。
“近日可还有魔族人游街的事情发生。”
我坐在客栈二楼，远远眺望着魔界的入口处。
不久前的厮杀印在我脑海中，小结巴的消失也让我心头为之一震。
小二道：“有段时间没有了，听说新魔尊上任后的上城王和下城王都被神秘人给杀了，如今魔界重创，还在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
我想起夜修菱的修为，以她如今的修为，便是闭关修炼，数千年都难以再上一层楼。
没了艳魑和姬魈，她还会继续作乱吗？
“月牙谷内可还有发生什么异事？”
“还真有一件。”小二道：“最近谷内，频频死人。”
我蹙眉：“死的都是凡人？是瘴气所为？”
月牙谷鱼龙混杂，瘴气丛生，凡人若是在此处待久了，会毒入肺腑，寿命骤减。。
“看着不像。”小二摇头，“找到的尸体都是残缺，像是被野兽分食。”
“野兽分食？”我拧紧眉心。“月牙谷内的精怪素来只吸人精气，如何还吃人肉？”
小二神色凛了凛：“有流言说，是被关押的凶兽被放了出来。”
被关押的凶兽？
我想起师父还在世时，曾和我说过。
魔界地宫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