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大气一回,带着秋霜和周策安在聚福楼订了个雅间。
用过膳,秋霜记着自家老夫人给她下的任务。
抓准时机就在谢撄耳边念叨择夫婿的事儿。
她也不明说,就旁敲侧击。
一会儿说外头的鸟儿成双成对,一会儿说桌上的糕点都没落单,东扯西扯,连天上的云和早晨在药铺门口看的蚂蚁都不放过。
别说谢撄,便是周策安,一连听xx了两个月他都能视若无睹,继续吃自己手里的东西。
谢撄这会儿就跟神魂出窍了一样,一双眼睛落在窗外,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秋霜说了半日,嘴巴都说干了,刚想歇口气,抬头却见谢撄忽然转头,一脸正色的盯着对面的周策安。
周策安一口桃花糕刚咬在嘴里抬起头。
对面人就叫了他一声。
“周策安。”
她声音轻柔,叫他名字时,无端带着股蛊惑人的味道。
周策安悄然红了耳朵,指尖微动,从鼻腔里泄出一声困惑的‘嗯’。
谢撄冲他笑了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什……咳咳咳!”
糕点吞了一半,他差点没被噎死。
那张白皙的脸,不过眨眼就成了红色,也不知是噎的还是羞的。
秋霜也呆了,嘴巴张着,瞳孔都是震惊。
谢撄却全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多令人惊讶的事。
指尖抠了下桌面,她又问:“你家也在催你吧,你想成亲吗?”
周策安彻底傻了。
四目相对,他慌乱给自己倒了杯水,咽下喉咙里的东西。
谢撄又问:“你怎么想的?要和我试试吗?”
她已经皱了眉,一连几句都没得到回答,谢撄心里摸不准。
正想着实在不行,换个人也成,只是费些时间。
周策安却忙不停点头。
“要啊,肯定要,为什么不要。”
说完,他脖子都红了。
“那好。”
对话自此落幕,谢撄的视线又挪到了窗外。
她是静下来了,周策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深吸口气,偷偷看了眼谢撄的侧脸。
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不问问我家里情况吗?”
认识至今,他从没跟谢撄说过自己的身份。
谢撄也从未问过他。
闻声,谢撄淡淡回眸看他。
周策安心一撞,换了个正经些的坐姿,刚准备正式些介绍。
谢撄却快他一步。
“十八年前,皇后诞下一子,皇上欣喜万分立皇子为太子,同年六月,永安王蓄意造反欲逼宫,混乱中,皇后为保太子,偷偷命人将太子送出宫避难,平乱后,带太子出宫的嬷嬷却横死宫门,太子自此再无踪迹,直至承安十八年,太子才被找回。”
她云淡风轻的说着皇家秘辛。
话里那个至今未曾露面的太子是谁,显而易见。
秋霜已经合上嘴巴,这会儿只恨自己不能原地消失。
听了这么多秘密,她会被灭口吧。
而且,这种事情,他家小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啊!
周策安比她还惊讶:“你……怎么全知道。”
“我是才来京城不久,可我不是傻子。”
周是国姓。
何况她小时候深进宫见姑母的时候,有幸见过皇上一面。
仔细看,其实周策安和皇帝的眉眼很像。
周策安却只兴奋一瞬,兴奋的眼跟着又耷拉下来。
“所以,你嫁给我不是因为喜欢?”
“是。”
周策安心一沉。
她又陡然转了话头。
“但也不全是,和你待在一块儿,比和其他人一起自在,而且,我需要你手里的权利,我想要一个人的命,而你可以帮我,或者,你觉得这样不好,这事也可以作罢。”
她只是受不了祖母那些层出不穷的法子。
经过上辈子那些腌臜事,谢撄不确定这一世还能否将真心托付给谁。
但如果非得选一个让祖母心安,她觉得周策安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撄说的直白。
周策安的眼神黯了黯。
却只一瞬。
再转头,他又是一脸灿然的笑,好像刚刚的愣神只是谢撄的错觉。
看着她时,他眼睛里都是艳丽坚定的光。
“阿撄小娘子等我,明日我便上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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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怕耽误时辰,周策安连饭都没吃完,放下糕点就撒丫子出了雅间。
也全然没听见谢撄紧随其后的那句:“明日会不会太快了些?”
好似晚一步,谢撄就回成别人家的娘子。
秋霜看着那道不太靠谱的背影,一言难尽:“小姐,你真的打算嫁给周公……啊不是——”
她放低声音,诚惶诚恐。
“——您真的打算嫁给太子吗?先前老夫人旁敲侧击问您想不想进王府,您不是还说‘宁嫁匹夫草草一生,也绝不入宫门王府半步’的吗?”
谢撄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皇宫吃人。
那红色的宫墙,是血染的。
可是,周策安不一样。
上辈子,她没见过周策安,却无数次听过他的名字。
他不同于京中那些权贵铜臭。
宁韩晔十里红妆纳许婉莺进府那日,满京城都当她是笑话,话里话外说她没本事,拢不住男人的心。
那之后,她在街头都抬不起头来。lv
直到后来,她在茶馆门口听到一声嗤笑——
“男人犯的错却怪罪在一个女人身上,让一个女人沦为笑柄,这京城的人可真有意思,那些个圣贤书,到底是救不了他们那些装着在杂草的脑子。”
那时候,谢撄也没想到,救她出当下深渊的那句话,出自周策安。
所以,就当交易吧。
如果将来他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必然全力相助。
回府的路上她还在想,明日提前会不会太快。
却不料,临近府门口,她又遇见了许婉莺。
确切些说,她是在专门等她。
“谢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她眉眼耷拉着,站在马车外,整个人还是显得畏缩,只是没了宁韩晔在身边,她背脊相较之前要直挺些,也看直视她的眼。
可谢撄不想同她过多纠葛。
起码,在她想法子让她和宁韩晔去见阎王前,她不想。
只一个眼神,身边的秋霜立即会意,上前挡在二人之间,做出了眼高于顶的做派。
“我家小姐忙了整日眼下身子疲乏,宁家姨娘若是要见,不若明日递了帖,约个时间再相见?”
“不行!”
她红了眼,像是预见了什么可怖之极的事,身子都在不受控的颤抖。
“明天就晚了,必须今天见!”
她这模样委实奇怪。
谢撄皱着眉,刚想放下帘子,眼不见为净。
许婉莺却猛然伸手死死拉住了她的指尖。
手下触感凉的谢撄心惊。
“你干什么!”
秋霜反手就要将她推开。
却被谢撄拦下。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许婉莺衣袖口依稀可见的伤痕。
许婉莺讥讽一笑,索性将袖子全挽上去。
就见那粉嫩精致的衣袖下,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疤。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层层叠叠,整条手臂居然连一块指甲大的好地儿都找不到。
秋霜惊的倒吸了口冷气,眼睛都瞪圆了。
谢撄还算冷静,只是眉头拧成了一团:“宁韩晔弄的?”
许婉莺笑的凄惨:“如果你不想明日之后,重蹈我的覆辙,不妨下车同我聊聊。”
第二十六章
和许婉莺聊完,谢撄干呕了好几次。
她看到了许婉莺全身的伤,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没一块好地。
能如此糟践宁府小妾的,也就宁韩晔自己。
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
上辈子她死前宁韩晔还许了许婉莺满城烟火,陪她过诞辰,重来一世,他不是该如珠如宝待她,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可许婉莺说,宁韩晔恨她。
纳她入府第一晚,就差点杀了她。
秋霜还没从惶恐里回神,战战兢兢的捂着心口,小脸煞白。
“没想到宁大人看着端方君子温文尔雅,内里却是这样凶残的人,还好明日太子殿下会来府里提亲,只盼着他能赶在宁大人前头。”
这也是谢撄心中所想。
许婉莺今日来见她,是为明日。
她说,明日宁韩晔会来谢府提亲。
谢撄心知她必然不是好心前来让她逃离深渊,索性她也说的直白——
“宁韩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说,等他娶了你进宁府,他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我,他能在娶了你后杀我,难保之后他不会再为了别人杀你。”
“谢撄,你行行好,别来,以你的家室和才华,你不求找不到更好的。”
说起宁韩晔,她眼底的惶恐不似作假。
她是真的怕。
谢撄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宁韩晔性情大变的原因。
总不至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