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明白了郎林的逻辑,觉得这明老夫人实在是不应该。
便听郎院长继续道,“这些军功赏赐,明将军和杜将军从未带去边关,而是悉数留在将军府。二十年间,共计留下了约三十万两银子给你们置办田产铺子,吃穿用度。对你能做到这般不吝金银,试问不孝二字,从何说起?”
老夫人呆呆地看着郎林,没想到此人竟将明家的人打听得如此清楚。
可她并不知道,郎林清楚的远远不止这些。
郎院长继续道,“明将军和杜将军留在京中的田庄十七个,铺子三十四家,交由胞弟明辉及弟媳周氏打理。谁知那周氏竟做阴阳账目,将明将军所委托之钱财悉数吞入自己腰包,还接济娘家。”
百官闻言开始沸腾。这件事他们以前听说过,那是明昭月大摇大摆去各大铺子查账之时。
当时,明家掌柜阴阳账目一事在京中还闹得不小。只不过彼时很多人以为,那是掌柜贪财,却不知是二房在故意私吞。
其实明大姑娘当时都没有刻意宣扬,否则周氏要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骂死。
“难怪杜将军要殴打妯娌周氏,要是我,我也打。”
“真不知这老太太还有什么脸,把黑的说成白的来告御状呢!”
百官队列里,有人在暗暗议论。
老夫人见风向不对,忙道。“大人,无凭无据,你不可乱讲。那阴阳账目都是掌柜自己的主意,与我们,与我子明耀压根没有关系。”
郎林哼了一声,正要拿出一些证据,就见一直乖乖站在明辉身后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证据,我有。”
明昭月从袖中掏出几个小册子,一一呈给郎林。
郎林愣了愣,随即接过看了起来。里面是以前各个掌柜的画押证词,还有各类账目梳理,老夫人和周氏从田庄铺子里私吞了多少银子,干了什么坏事,一目了然。
郎林看向明昭月的目光很是复杂。谁家小姑娘来这种场合,还带这些证据啊……她是早有预料今日这一局,还是时刻都准备着?
景佑帝也同样意味深长地看了明昭月一眼,那小姑娘刚才给证据的样子,像极了之前在御书房给他那两封信的样子。
一样的冷静无畏,一样的自信坚决。
这个小丫头,只怕不可小觑。
明昭月淡然地tຊ承受着他们的目光,给了东西后便又是一言不发,只等郎林的反应。
郎院长轻咳几声,将那些证据分发给文武百官。“众位同僚们也看看,这可像话!”
大家接过东西一一查看。他们都是混迹官场的人精,岂有看不明白的。即便真有人没细看账目,但为了附和景佑帝的心思,便也开始对着明老夫人摇头叹息。
可这还没完,只听郎林又开口。“当初明大姑娘和钱尚书家的公子议亲一事,人尽皆知。明老夫人明知钱家公子不愿迎娶旁的女子,还写信给边关的明将军,诬陷明大姑娘与钱公子两情相悦,已经失了清白,执意要撮合这门亲事。明将军爱女,便当了真,这才答应将明大姑娘许配给钱公子。”
原来,两家议亲是这么回事!百官闻言,又是一阵骚动。
他们不仅隐瞒了钱玉书是断袖的事,还诬陷明姑娘清白。有这么当祖母的吗!有这么当叔叔婶婶的吗!
众人一阵义愤填膺,看向老夫人时,眼中带着鄙夷。
“陛下,末将手中还有当时收到的信。看到信时,末将起初是不信的,可远在边关,不能归京,便写了嫁妆清单,托明老夫人和二房周氏为小女婚嫁之事做准备。”
众人注意到,明辉称呼的是明老夫人,而不是母亲。
他的话音刚落,明昭月便从袖中掏出一封家书,那正是当初老夫人写给明辉,说明昭月和钱玉书两情相悦的信。
老夫人石化了。她万万没想到这封信还会出现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她跪在那里,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已不知多少次感觉到危机的来临。
此时,站在百官前面的钱文忠老脸一红。郎林刚才说得很客气很隐晦,没直接说他儿子是断袖,他在心里道,“我谢谢你……”
随即,钱文忠站出来,“陛下,这个臣必须作证,明大姑娘与犬子清清白白,明姑娘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议亲之举,全是老臣看明姑娘稳重大体,心仪这个儿媳,这才提的亲。两家未能结成秦晋之好,全是我儿无此福分,跟明姑娘半分关系也没有。”
明辉听到钱文忠这番话,眉毛一挑。
这个老鬼,今日倒是识相,为他女儿说好话,不枉他昨日带着妻儿去钱家“拜访”了半日。
第111章 千人骂万人嫌
景佑帝闻言点了点头,“钱卿说的有理。朕也看明家丫头识大体,颇有将门虎女之志。”
只听这一句话,众人便知道,明老夫人这御状算是告不成了,明将军今日这赏宫宴,是怎么着也得赏下去的。
众人纷纷看向明昭月,十分疑惑。不知为何陛下对她如此看重,更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入了天子之眼的。
明辉一家这是走大运了,不仅自己被陛下大赏,一双儿女也是有福之人。
“郎卿,你说完了没有?”景佑帝看向郎林道。
郎林忙上前拱手,“还有还有……”那幅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是急切地要把什么好东西展示给大家看。
“这老夫人和周氏磋磨大姑娘就算了,那周氏之女明婉柔也时时与其长姐作对。在太平寺之时,那女子便三番两次陷害明大姑娘,幸亏明大姑娘写得一手相书字体,这才没有被人构陷。”
郎林将太平寺的桩桩件件又简单说了一番。
其实这件事众人都清楚,因为从太平寺回来后长公主就让人写了告示遍贴盛京城中,当时飞燕郡主和明婉柔同气连枝,臭味相投,还被大家当成了好久的笑话。
只是如今过了这么久,大家都快忘了,今日又被郎林提起。
站在皇家子弟队列中的秦王,此时拖着一双跛脚,有些站立不稳,脊背发凉。
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好像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他一抬头,碰上了景佑帝翻给他的白眼。
遭了,这郎林不会把他寿宴之上的事也抖出来吧?这明婉柔如今还在自己府上,若她惹怒了皇兄,自己会不会……
秦王心里有些担忧,就听郎林又道,“若是姊妹之间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在大军归城的那日,那明婉柔回到将军府,意欲将明大姑娘抓起来报复,谁知抓人不成,便放火烧院子,那把火一直从明大姑娘的院子烧到了全府,将军府这才没了的。至于明大姑娘,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幸亏明将军夫妇回得及时,救了她。”
郎林觉得,自己说了好久好久。
作为督察院院长,他已经很久没亲自陈述案情了,昨夜拿着卷宗将此中条款背到半夜,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他抹了把汗,“陛下,臣说完了。”
听到郎林结束,秦王松了口气,没提寿宴上的事,那就还好。至于明婉柔陷害人也好,杀人放火也罢,那是她的事,不会波及自己。
秦王对景佑帝微微一笑,还是皇兄疼自己,知道在这种场合给他个面子。
景佑帝又白了秦王一眼,这才抬头看向众位大臣。“众卿听了这些,你们可还有人觉得明辉不孝?”
文武百官一阵沉默,侍立在一旁的三百明家军坐不住了。
那些人都是常年跟着明辉和杜念珍戍守边关的老军,其中还有人亲眼看到杜念珍当年在风雪中,将那个小女婴抱起,带回军营。
明昭月是明将军和杜将军的女儿,虽是养女,却看得出来,他们夫妇二人对待此女十分良善爱护。
既是两位将军看重的女儿,他们也自然看重。如今,明昭月在家中受了这般欺辱虐待,他们不答应!
“老太太,你做出这么多伤害明大姑娘的事,还有什么脸怪我们将军不孝。换做任何人,没一刀了结你性命,都是好脾气的!”
说话的是副将许巍,他是明辉的忠实拥趸,自然更见不得明昭月受苦。
言罢,许是察觉出自己出言不合适,便跪在景佑帝面前,“陛下明鉴!这老太太居心叵测,母不慈在先,还想让子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景佑帝赞同地看向许巍,“说得有理。”
“陛下。”郎林又道,“明将军分家一事,数日前已在官府和检察院都过了名录。准确来说,明将军一家四口和明老夫人已不再是一家人,此后不尽赡养义务,也是没什么可说的。”
景佑帝十分满意,明辉这家伙还是上道的,知道提前消除一些风险,不枉自己费劲心力给他擦屁股。
“明老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天子看向地上的老太太,双目威严,语声严厉,是那么的不可亲近。
老夫人早就死了心,自从郎林开始细数罪证之时,她就知道今日情况不妙。
原本她不打算来的,也没那个胆子来告御状,可有人找上了门,要她前来,否则便以性命相要挟。
她只好抱着一丝侥幸豁出去了,万一天子仁慈,念她年迈,就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