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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雨青眼中狠厉之色一滑而过，她回身和陆山短暂对了个眼神。
　　这次，不用纠结，二人分工合作，直接将未开口的陈木打晕了过去。
　　陆山以手作刀，在脖颈处比了比，询问是否要灭口。
　　石雨青摇摇头——时间太赶，他们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先放他一命，打晕即可。
　　陆山不放心，又补上一刀在陈木后颈，确认他短时间醒不过来后才小心跳下车。
　　石雨青拉紧裙角，翻身下车，确认没有蹭上黑油后才放下心来。她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叶灰尘，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马车：“走，进城。”
　　他们这次没在陈木身上耽误功夫，遇到老伯的时间要比上一轮快。
　　石雨青嘴皮子功夫一流，加上陆山也在旁帮衬几句，二人凭借经验成功傍上了张老汉。
　　而张老汉的反应也如上一轮一般夸张：“啊哟，你们不会是遇到山匪了吧？”
　　石雨青点头：“是啊，原本身上的财物都被抢去了，若不是我们二人跑得快，恐怕就见不到您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经意地问：“老伯，您知道这些山匪是从哪来的吗？”
　　她现在很怀疑——山羊胡他们和山匪有关系！
　　张老汉叹了口气：“说真的，我要是个官，早就把他们都打入十八层地狱了！这群不是人的东西！”
　　石雨青一瞧有戏，忙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陆山也推着车靠近了些。
　　张老汉慢慢道：“可是，这也都是被逼的……”
　　大梁国原本土地肥沃，盛产粮食，人民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很是安稳。
　　但近年来，连续三年大旱，田地间的农作物长的瘦小，既买不上好价钱，又填不饱肚子。
　　而城镇也不算太好过，几处大粮仓都被富庶人家握在手里，没钱的家人根本吃不起饭，只能卖儿卖女维持生活。
　　于是大批的民众选择离开村落，前往更大的城镇谋取生路；而另一批，则选择落草为寇，成为胁迫其他人的土匪。
　　王老汉补充道：“——其实也就前两年严重些，近年来已经好多了。这不，都能种出菜来卖了！……啊哟，瞧我这记性，提到你们的伤心事了。真是对不住！”
　　石雨青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陆山方才听的时候频频点头，如今也跟着摇摇头。
　　石雨青趁热打铁问：“这些土匪经常抢劫过路人，绑架他们，然后杀掉吗？”
　　张老汉用毛巾擦擦脸，仔细回想了一番他听到的传言：“不对，他们只抢钱的。就算劫了人，也是为了钱去的。”
　　说罢，他又愤愤不平：“这群家伙就是为了钱才走上这一条道的！要我说，干点什么挣不来饱腹的钱呢？他们就非要做这样违法的勾当！”
　　“哼，这群当官的就该把他们全抓起来，一起丢进十八层地狱里去，看他们还敢不敢抢别人辛苦赚来的钱！”
　　石雨青心下一沉——这样说来，山羊胡一行人很大概率就和土匪没关系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陆山方才一直没开口，眼下几人安静地行了一段路，他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官府管不管？”
　　“什么……”
　　“如果报官呢？”陆山停下车，看着石雨青，眼神有些发亮。
　　石雨青蒙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山羊胡一行人走的不是官道，这说明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是见不得人的。
　　既然如此，那么如果他们上报官府，官府会不会受理这件事，山羊胡他们会不会被绳之以法？
　　聪明。
　　石雨青给了陆山一个赞许的眼神，陆山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红，转开了眼睛。
　　可是，这件事情不能直接和张老汉说，否则会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她不愿意让这样一个富有爱心的善良人为难。
　　于是，她借着刚刚的话题，巧妙的换了一种问法：“老伯，许是我年纪较小，方才你说的那些我都没什么印象。既然大家连温饱都顾不上了，官府难道没有拨人来治理旱灾吗？”
　　张老汉唏嘘道：“一看你这女娃娃就少出门吧？等你多卖几次菜，多出几回城就知道咱们这官府的值差都是个什么德行咯！”
　　欺软怕硬，盛气凌人，内部不和？
　　石雨青心想，她好像还挺知道的。
　　“……那京城的的官府呢，也不管吗？”
　　京城的官府，也是这样的草包之辈，完全抵御不了山羊胡一行人吗？
　　“这个啊，”张老汉挠挠脸，又挠挠脖子，“我也就去过京城几次。抱歉哈……”
　　看着张老汉脸上歉疚的笑容，石雨青只觉心中一涩，急忙道：“没事没事，老伯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将场面掀过去，石雨青面上带笑，心里却很忧愁。
　　好不容易有个能用的方法，他们现在却对京城完全不了解。
　　只是这完全无法怪罪张老汉，反而还要感激他。因为他已经说出了他所有知道的东西。如果没有张老汉的帮忙，他们就无法进城，更不用说得到别的情报了。
　　她不是一个升米恩斗米仇的人。
　　不过他们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仅凭这一丁点的线索，她完全串不起一个有大概轮廓的事件。
　　如今一切，靠得都是猜，和赌。
　　看来，他们下一站，要去一个情报很多的地方。
　　谈着话，三人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了城门。
　　巍峨城墙下，有两个卫兵抱着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热烘烘的太阳晒得他们十分没精神。
　　石雨青心砰砰跳动，她转头和陆山对了一眼，这才抬脚向城门走去。
　　“什么人？停车查看！”
　　张老汉招呼陆山停下车，陪笑着迎上去：“大人，我们是从京城那边来的，这不刚卖完菜么，正想着回家吃口热乎饭。”
　　离得近了，石雨青悄悄抬眼打量这两名守卫，却没看到那口标志性的大白牙——黑脸侍卫不在？！
　　趁着张老汉和守卫周旋，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另一名守卫的脸。果然，这次遇到的卫兵，和他们上一次遇到的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其中一名守卫右手抱刀，左手在空车上随便翻了翻菜叶子，随后又扇了扇鼻前的空气，好似十分嫌弃。
　　“行了快走吧，就这破车里面能藏什么？”
　　“哎哎哎。”
　　张老汉听到这，立刻招呼陆山拉起车，三人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进了城。
　　石雨青迷迷糊糊地穿过城门，眼前一暗一亮，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轻松就过了？怎么上一回那么难？
　　没盘问他们身上为什么这样脏乱，也没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什么都没问，就这样让他们过了？幸福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
　　难不成，是他们这次没在陈木身上浪费时间，走的又快些，正好没赶上城门值守换班？
　　好像有点合理啊！
　　早知道上一轮就直接打晕陈木了，费那些口舌！之前进个城门简直是地狱难度！
　　张老汉得意笑笑：“怎么样，是不是很顺利？”
　　语毕，他又语重心长地道：“既然进了城，就快去医馆吧，年轻人受了伤要好好治啊，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了，”见石雨青和陆山面面相觑，张老汉恍然大悟，“是不是没钱？我瞧你们俩浑身这样脏乱，就知道你们身上定是一点银tຊ两也没有！”
　　“——来，拿着！”
　　石雨青楞楞地看着眼前递过来的几块铜板，黄褐色的金属躺在同样褐色的，布满沟壑和干泥巴的手掌里。
　　“拿着呀！哎，老汉我早些年不得已送走了一个女儿去京城，这些年我借着卖菜的机会看过几次，她已经当上学徒了。只是她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老汉我心中有愧，觉得很对不起她。”
　　“我瞧见你便觉得亲切，你就当安慰一下老汉的心，虽然有点少，但是拿着吧！”
　　石雨青接过几枚铜板，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金。
　　她心中有一种酸涩的情感，也许是感激，也许是羞愧，也许是……
　　纷繁复杂，理也理不清。
　　“谢谢老伯。”
　　轻飘飘的一句感谢。但除了这句话，石雨青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老人表达自己的感谢。
　　“哎，这就对了，快去医馆吧。小伙子，照顾好你妹子，老汉我回家咯！有缘再见！”
　　此时太阳渐渐向西方滑动，金黄的日光撒在张老汉微微拱起的脊背上，也落在她越来越坚定的眼神里。
　　“走，”石雨青抹了把脸，收回目光。
　　她攥紧手里的铜板，眼神看向前方人声鼎沸的闹市，开口道：“上轮我们去了僻静的地方，可是还是被赶来的大壮抓住了。”
　　“这说明，城郊的白云寺——并不安全。”
　　陆山也不是个傻的，他虽然有时候少言寡语，但也能勉强跟上石雨青的跳跃的思路，甚至有时候还能别出心裁地提出另一个视角的提议。
　　他想了想：“所以，我们这次就选一个和上轮最不相近的。”
　　“没错，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这次去闹市，而且一定要是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