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点了头。3
下午时,曲安然便离开了医院。
她去婚纱店买了一件婚纱,直接回了老宅。
那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住过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里面藏满了她的回忆。
傅南城不喜欢她画画,所以她的过往画作全都封存在了这里。
从前她画傅南城、画父母、画弟弟、画她的梦想、画她所爱的一切。
画册里,逆光而站的少年,乘着背后的日光,宛若神明回眸一望。
这是曲安然见他的第一眼,也是少女怦然心动的第一次。
她画了下来,留存在册。
再往后一页一页翻开,她的情绪也跟着翻涌。
幸福的、快乐的、痛苦的、不堪的,都在这一瞬间盈满了她的心间。
她将最喜欢的一幅画拿了出来,这是一张有他们一家四口和傅南城的全家福。
“若是真有这一刻就好了。”
曲安然抚摸着画册,神色悲恸了几分。
这一刻,她是等不到的。
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傅南城若是知道她死了的消息会怎么样呢?
应该会松一口气,然后和邵安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不想了。
曲安然摇了摇头,将画册放在床边。
她希望自己死前最后的一幕是快乐的。
就让她带着这幅画和老宅里所有的回忆离开这个世界吧。
曲安然将门窗都封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洗了个澡,换上了婚纱。
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白色的裙摆翩翩舞动,美轮美奂。
曲安然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傅南城。
「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的自由,再见。」
从今往后,再也不见。
曲安然将盆中的木炭点燃,满满的一大盆泛着红光,气味很快弥漫在密封的房间里。
她躺在床上,整理着婚纱裙摆。
她要漂漂亮亮的去见她的父母,她的弟弟。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年轻的父母携手而来,还有健康的弟弟在身后奔跑着,对她招手。
曲安然笑了笑,欣慰地闭上了眼。
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另一边,出差回来的傅南城刚下飞机,就听说了他‘被订婚’的新闻。
不用多想便知道是邵安安干的。
他让公关部撤了消息,又给邵安安打了个电话敲打了一番。
邵安安现在不太安分,明明回国时说好了只是为了商业合作。
所以他才替她扫清障碍,甚至在曲安然面前也更多维护她。
但她却借着自己的名义做了不少小动作,这次更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想到这个消息若是被曲安然看到,自己又得解释一番。
他让司机掉头直接去医院,准备看看那个女人。
可是不知为何,车离医院越近,他心底的淤堵感却来越重。
“叮”
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是曲安然发来的一张婚纱照。
傅南城心底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生命里流逝。
他立即拨打了曲安然的电话,却显示已关机。
车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旁边的广场大屏正在播报本地新闻。
“今日下午京市番禺郊区一女子烧炭自杀,请看前方记者报道……”
傅南城定睛看着大屏幕,瞳眸在刹那间紧缩——
视频里被送上救护车的人,是曲安然!
第11章
嗡——
傅南城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他怔怔看着大屏幕,直到新闻跳转。
后方的汽车一直传来鸣笛声,督促他们驶离十字路口。
“我要去个地方……”傅南城让司机下去打车回公司,他则驱车去了曲安然老家。
太阳被惨淡的愁云压积在地平线。
昏暗的天宇笼罩着死气沉沉的城市。
淡漠的风凌乱地穿梭着,吹来阵阵萧条落叶。
一路疾驰。
傅南城讲不好那一瞬间他的感受。
就好像是一块石头轰然砸到了他的胸腔。
他不太相信曲安然会这么离开:“又是她的把戏吗?”
像是求证,也像是为了缓解心里泛起得苦意。
于是他顺着新闻里说的位置驱车来到了曲家老宅。
曲家的老宅建立在郊区,这里人不多。
救护车也早已离去。
他的到来虽然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不过又很快被遗忘。
房子外面的警戒线显得格外刺眼,但他目之所及只有那座老旧的宅子。
“那个人,你干嘛呢?封锁区域不能随意进入不知道吗?”警察的怒吼跟在他的身后。
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过了警戒线。
指尖在触及门口的时候,身体被人往后拖。
开门的动作也在这一刻被打断。
身后的人动作毫不客气,但他也没有挣扎,只是顺从的向后退去。
傅南城的到来,好像也只是为了确认新闻是否属实一般。0
没人知道他和死者的关系。
他就像是一个因为一起自杀案而感到好奇而过来的陌生人一样,短暂驻留后便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很亮堂,就如同往常。
推开门的时候他再想:“曲安然看到我今天这么早回来会高兴吧。到时候她如果来迎接我,我明天就答应她一个要求。”
打开门的时候一个人影闪过,他的唇微微勾起。
果然是看错了,曲安然怎么舍得离开他呢。
但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唇角却僵住了,是邵安安。
“傅哥哥,你回来了啊。”
没有理会邵安安的问话,他头也不回的去到了书房。
落座时,他突然反应过来,用手机开始搜索刚刚看到的信息。
直到再次看到屏幕里清晰的人影时,他说了句:“曲安然死了。”
手机在桌面发出的碰撞,就像是行刑时的一声枪响。
他疯了似的将手边的一切物品扔到了地上。
“凭什么,她凭什么说走就走,她凭什么祝我幸福。”怒火盘踞了他的身体。
“分明说过了会和她领证,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让他好好调查。
傅南城不信,就像是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安,他轻声说道:“这就是她耍的把戏罢了,她向来会撒谎。”
秘书的消息迟迟未回,医院那边却打来了电话。
曲安然是孤儿,也没有配偶,工作人员清理遗物的时候,才在手机里看到一个编辑为“老公”的人。
“喂,您好,请问是曲安然的先生吗?曲小姐的遗体还在医院,请问要怎么处理?”电话里传来对方公事公办的语气。
好像悬了一整天的心重重砸在了地上:“烧了吧。”
混乱的情绪盘踞他的内心,决定的话脱口而出。
挂了电话后许久,他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决定有多么鲁莽。
他想拨通电话领回遗体,可是已经却来不及了。
骨灰拿到手上的时候,傅南城才有了实感。
原来这次她没有骗他啊。
他掂量着骨灰盒,说了句:“好轻。”
心里有些密密麻麻的痛感,呼吸也有点不顺畅。
“这是一种正常的情绪,不管对面是谁,我都会为之难过。”他将骨灰盒举到眼前:“不过看在你跟了我那么久的分上,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他是个成年人了,过激的情绪并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
他掩住了心里的不适,将骨灰盒放到了桌子上再也不敢看。
第二天的时候,傅南城依着自己的话,让秘书去联系人给曲安然安排葬礼。
等到要邀请人时傅南城却犯了难。
拿骨灰的那天,曲安然的手机被医生交到了他的手上。
她的手机没有密码,入眼便是他的照片。
心像被人揪了一下。
他忽略了这瞬间的感受,打开了曲安然的通讯录。
爸爸。
妈妈。
老公。
顾大哥。
称得上是熟知的人只有这么几个。
可是能联系的只有顾惜之一个。
他不想邀请他。
曲安然是他的,他不想让她和顾惜之见面,就算死了也不想。
第12章
曲安然的葬礼隆重却又清冷。
傅南城没有邀请顾惜之,但他还是来了。
墓园里除了司仪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曲安然的墓碑就立在弟弟的旁边。
“傅南城,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顾惜之看着他,面上带着笑,眼里满是凉薄。
傅南城冷哼一声:“我觉得我跟你没什么秘密可说。”
他看了一眼太阳,有些刺眼,晃得他眼睛微微发湿。
借着揉眉心的动作擦了擦眼边的水珠,然后眯着眼看着顾惜之。
顾惜之蹲下来,擦了擦曲安然碑上因为刻字而留下的白灰:“若是和安然有关,你也不想听吗?”
“呵,不必了。”傅南城古井无波,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顾惜之的话顿在喉咙处,发出一声气哼,也不管傅南城想不想听:“曲安然的病你不知道吧。”
说完这句,顾惜之便盯着傅南城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她还有什么病?
傅南城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然后他听到顾惜之在说:“看来你真的很不在意她呢,这么多年,真是委屈她了。”
顾惜之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的等着仪式结束。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