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我跟那个李潇潇一点都不熟，但她能做出这么恶劣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是放过她，她出来后说不定还会害别人，还会报复我。”

　　江烬倏地笑了一声，“挺好。”

　　沈漾看他，“好什么。”

　　“懂得规避伤害了。”江烬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说明我这个老师教得好。”

第73章 寸寸蔓延，适时膨胀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漾避开了他的碰触，说得很小声。

　　江烬眉眼压过去，“你说什么。”

　　沈漾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耷着睫毛，将眼睛里的情绪遮个干净。

　　“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出自我的本心，跟你没多少关系。”

　　江烬懒懒地眯了下眼，悬在半空的手忽而拢住她的后颈，稍稍用力，将她拎到跟前来，“你这话怎么听都像要跟我泾渭分明，小白眼儿狼，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沈漾睫毛轻扇，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瞬也不瞬的凝视他，没有丝毫退缩，“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把李潇潇的事儿告诉我吧，如果叶祈风不说，我八成还会蒙在鼓里，你要是想告诉我，有千万种方式告诉我，微信或者电话，你有时间让人送下午茶，就有时间微信发我一条消息，可是你没有。”

　　落地窗外，月色潋滟，银光流动。

　　她五官明艳动人，眸色清醒而纯粹，“我知道你是在帮我，可江烬……”

　　江烬目光微晃。

　　不知从何开始，她不再叫他哥哥，也不再称呼他为江先生，而是叫他的名字。

　　她要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权利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我必须要面对属于我哪怕残酷但必须继续的人生，你的帮助会让我这条路走得舒坦，但那不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沈漾轻轻开口。

　　沈漾就是沈漾，不是谁的附属。

　　诚如他所言，她如今得到的金钱、地位，是她一路踏着荆棘走过来的。

　　她有自己当倚仗，所有的安全感，均来源于没有失去记忆的沈漾。

　　倘若江烬把路上的荆棘通通砍去，铺好一条通天大道，她习惯了这样的呵护，那么没有了江烬，她又该怎么独善其身。

　　她不能辜负自己，更不想把倚仗寄托在别人身上。

　　沈漾想要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

　　江烬眉眼平静的看了她半晌，搭在她后颈的手指轻微的动了动，缓慢抬起，拨动了下她耳垂上的朱砂色耳坠，看它摇曳，喉结滑动。

　　眼前女人的眉眼，渐渐的，与三年前雨夜时的沈漾重叠在一起。

　　那天，她也是这样的妆容，很淡很淡。

　　微卷的长发，朱砂红色的耳坠。

　　撑着一把黑伞，散漫的走到他跟前，眉眼是高高在上的，很轻的啧了一声，说，“事实证明，有我没我，你点儿都挺背。”

　　那段时间，他确实很背，不要命的在地下拳击场打比赛。

　　她说，“撇开你和这具身体之间的恩怨不说，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从你身上，我隐约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也是这样狼狈不堪，这样在狭窄的缝隙里极力求生。”

　　那时候，他像一堆枯木，以为她在玩什么花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现在想想看，她说得其实是她自己啊。

　　世界赐予她的暗影，似一场冬天压迫的雪席卷她的人生。

　　于是她燃烧自己作为燃料，在这场人生中厮杀出一条血路，对抗消亡。

　　在春寒料峭中，逐渐长成葳蕤生光、璀璨如瑰的旷野。

　　江烬手指微微弯曲，不知何时垂在身侧，与她清明的眼神一交错，如丝线般的在他脉络里寸寸蔓延，适时膨胀。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随着时间推移，她也与自己原来的模样逐渐重叠tຊ。

　　如山间沉雾，如夏夜晚风。

　　缥缈而无形，令人难以掌控。

　　江烬心底的躁郁窜起一分。

　　不喜欢这种失去主动权的感觉。

　　空气寂静的这十几秒，沈漾不知道他脑海里翻涌的思绪，纯粹只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而且说完之后，心情陡然放松不少，沈漾说，“等我看完爷爷，就去警察那里做笔录，毕竟我才是当事人，事情发生的具体细节，我得向警方交代清楚，而且李潇潇的事情爆出去后，肯定会在网上掀起热议，我作为当事人必须出来面对公众。”

　　江烬嗓音偏低，“还记得之前你跟人打架进警局的时候，都是躲在我身后。”

　　沈漾想起来那事，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起来。

　　“当时我整个人对这个城市还是懵的，除了你，谁都不认识，也不清楚自己是公众人物，那时候晓月站出来帮我说话，我见不得她被欺负，想也没想就上了，现在想想看，那时候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江烬闻言轻抿了抿嘴角，墨色的眸子愈发沉静。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医院吧。”沈漾心里很挂念爷爷的病，“而且还要去警局做笔录，回来继续拍戏。”

　　她时间塞得满满的。

　　除了给她当司机，江烬在其中都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沈漾已经拉开门，他还在原地站着，她不解的样子，“走啊。”

　　江烬看她一眼，慢吞吞的走出房间，一路上都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到了医院，沈漾是跑去病房的。

　　隔着厚厚的防菌玻璃，李伯戴着呼吸机，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沈漾趴在玻璃上往里看，鼻子不争气的酸了酸。

　　江烬掠了眼她泛红的眼眶，骨节分明的大手很自然的揽在她的肩膀，安抚的拍了拍，“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沈漾连连点头，江烬眼神示意医生。

　　医生走过来，先是看了眼江烬，然后一脸沉重的看向沈漾。

　　“医生，爷爷怎么样了？”

　　沈漾急切的问。

　　医生有点子心虚啊，但强撑镇定，“沈小姐别担心，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沈漾连忙问，“那爷爷什么时候醒？”

　　“这个要看江总……”

　　江烬清咳两声，医生迅速改口，“这个要看将来的治疗情况怎么样，毕竟高血压和脑血管硬化、心血管疾病息息相关，说不定会引起连锁反应。”他努力的编，“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到这话，沈漾眼泪就控制不住掉下来了。

　　江烬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医生头皮一紧，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分，赶紧找补，“不过江先生已经请这方面最好的专家为病人看诊了，沈小姐放心，老爷子一定会没事的。”

　　沈漾眼眶通红的看着病房里的人。

　　江烬示意医生离开，医生擦了擦冷汗，转身就跑，这钱真不好拿啊。

第74章 做局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抚去女孩脸颊的泪珠，他眸光深邃，薄唇轻抿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事儿是他办的，姑娘是他弄哭的，偏偏他还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这人遭遇的苦难多于接受的善意，自父母去世后就冷血薄情惯了，在疾风骤雨的人世间，只懂生存技巧，不懂男欢女爱。

　　摸爬滚打到如今的位置，人间真善美早就随风而去，他完全称不上一个好人。

　　谁让他不痛快，他就百倍奉还，让金融圈凭空消失几个公司也是稀疏平常的事儿。

　　就连多年的合作伙伴，在他跟前都战战兢兢的，所以那天，没失忆的沈漾见到他连夜买了机票二话不说掉头就跑的时候，他并不意外。

　　名声在外，好坏随缘。

　　那天生了逗弄她的意思，故意在跨江大桥跟她来了场飙车。

　　当时她这张小脸都吓白了，偏偏还强撑着镇定，跟他谈判。

　　江烬那会儿只觉得跟她玩儿有意思，却没像现在这样，看她掉眼泪心口就难受。

　　可在哄人这方面，经验一片空白。

　　他有点无所适从。

　　“别哭了。”他这辈子的耐心和温柔都使出来了，嗓音又低又哑, “你看他的心电图起起伏伏的强劲着呢，没那个庸医说得那么严重。”

　　显然这会儿忘了当时自个儿是怎么跟医生交代的。

　　沈漾抽了抽鼻子，隔着玻璃看心电图，确实很稳定。

　　但她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掉，显然被医生那句“尽人事听天命”吓得不轻。

　　她怕爷爷出事，不想一点点意外。

　　江烬扶她肩膀的指尖轻轻动了下，下一刻，一只手的掌心按住她的后脑勺，控制不住的把她按在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

　　如果张口注定是欺骗，那此刻的拥抱比我更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