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视线从江入年的手腕旁越过,对上他关切的眼睛。
她沉吟片刻,说:“身世、老熟人……都有吧。”
江入年忽地笑了,手指下滑,从她的额间滑到脸颊。
“这般畏缩可不像你了。”
时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谷里安逸太久,难免的嘛。”
言外之意也是江入年把自己养得太好。
男人笑意更深:“无妨,有我陪你。”
这下,好像是真的将以往很多次的孤身一人,给好好地覆盖上了。
时茗眼眶忽而热了,她这个兄长,向来说得少做得多。
“兄长,我从不担心你失约。”
江入年笑着,没说话,轻轻地拥住了她。
……
时茗和江入年出谷的事儿敲定。
江入年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出谷后的事宜。
云绝谷会议堂内。
时茗跟在江入年身后,蹭了把谷主的威风。
谷主身份下的江入年便不是在她面前的样子了。
一袭白衣如玉,再加上那光风霁月、不怒自威的模样,都叫时茗有些腿软。
“此后,云绝谷由八位阁老坐镇,我走后,谷内严进严出,除了日常采买的队伍,其他人没有必要的事情,不要出谷。”
集会散去后,时茗忍不住问他:“为何……你离谷后,云绝谷需要如此紧张戒备?”
身后林阁老悠然信步,一捏自己花白的胡须:“茗丫头你有所不知,云绝谷虽避世,江湖上总有些针对咱们的‘传说’。”
时茗点头,露出了然的神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如当年的东巫族。
要避免悲剧,的确需要小心戒备。
出谷那日,还有一队到了年龄的谷中小辈一同出谷。
十几人在谷门外,一小辈冲两人嬉笑着。
“真希望到时候一回谷就能喝上谷主和时前辈的喜酒!”
第32章
时茗跟在江入年身旁,听这话闹了个大红脸。
江入年倒坦坦荡荡,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时茗的手。
说起和时茗有关的事情,他眉眼格外柔和。
“都听你们时前辈的。”
几个小姑娘见平时不苟言笑的江谷主露出如此神情,也不由得红了脸。
时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抓着江入年赶紧走了。
因着她的身体原因,两人没和历练的小辈们一块儿,而是驾了辆马车。
时茗从车帘里探出头,看见一路掠过的景色。
如同幼时出游那般欣喜。
江入年没回头,声音却能听出带着明显的笑意。
“是不是也挺有快意江湖的味道?”
时茗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兄长。”
就算两人扯破了那层窗户纸,时茗还是习惯叫江入年兄长。
像是一种真心真意的依靠。
……
一路车马,三日后便到了南州。
时茗望着缓缓而过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南州,是九年前出谷历练之处。
那时的南州还是个边陲之地,战乱之下,处处是破败的村庄,与蔓延的战火。
可如今一看,已是大有不同。
房屋林立,处处规整。
坊间各市更是其乐融融,叫卖声、笑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时茗霎时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也感觉自己已许久未来过如此人声鼎沸之处了。
在京城,她是影子,以真容示人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谈上街采买。
回谷后更是懒得动弹,颓废至极,江入年还将她养废人似的养着。
此番一看,像突然回到了人间。
江入年将马车停到一家客栈,时茗瞧着店里的伙计同他相识。
见她疑惑,江入年开口说道:“这家客栈的店主,被谷内人救过,此番前来便有了关照。”
时茗恍然大悟。
两人放好行李,往街上去了。
这些年,江入年成了谷主,鲜少出谷。
云绝谷有一套自己的自给自足之法,除了外出采买,更用不上什么货币。
商铺街前,时茗见他掏了掏袋子,露出些难以察觉的为难神色。
江入年做事向来稳妥,头回有这等小破绽。
时茗本想抓住机会笑他的笨拙,一掏口袋又发现自己也没钱。
她好似是突然意识到一样,自己早不是在京都的时候,口袋里不愁钱花。
时茗叹了口气,只觉得八年的习惯相当难改,记忆也复杂,总是会触景生情,想起以前的经历。
江入年轻飘飘地一句话叫她从回忆里脱身而出。
“嘲笑我?自己不也是半个子儿都没有吗?”
时茗瞪他。
在谷里那一年半载的,怎么就吃吃睡睡,没想点金银的事儿呢。
“要不我去干点旧活?接点杀手的活养你?”
江入年点点她的额头:“这话也敢在街上乱说?再说,你经脉还没好呢。”
时茗不服气地哼一声:“本姑娘去杀点酒囊饭袋来劫贫济富,也是绰绰有余的。”
江入年失笑叹气。
时茗见他之后竟是打算就地取材,向旁边的商贩借些纸笔,准备在路边支个画丹青的小摊。
时茗就跟在他身后,听他和商贩讨价还价。
“劳烦各位借我些纸笔,一会儿有了收入,定会如数归还。”
第33章
商贩们也都是好相与的人,同他嬉闹道。
“我们可不知公子你画技如何,借给你后,你若血本无归该如何是好?”
时茗也不知道他会丹青这东西,睁着双大眼瞧他。
江入年回过头,看了眼时茗又笑道:“留我的小妹在这儿,给你们做苦力好了。”
突然提到她,时茗瞪圆了眼同商贩们对视了圈。
一个大姨率先开了口:“这小丫头看着就金贵!一副见不能提手不能扛模样的,哪儿能帮咱们做事啊!”
自己二十五高龄,还能被人叫什么小丫头,真是新奇得紧。
时茗歪头笑着,听那大姨继续说道。
“倒不如你这个玉面郎君,到时站在我们摊子前,都是个活招牌咯!”
这话时茗一听也不乐意了。
“大娘,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能做的事儿可多了,到时候我兄长没赚到银子,我肯定给他兜底的!”
一群人哈哈大笑,觉得这兄妹俩煞是有趣。
竟也愿意借些纸笔,给腾了个地方支摊儿的地方出来。
一开始没几个人,先来了对夫妇驻足。
那女娘看着江入年出神,又被她丈夫拽着要走。
这潜在客户连忙被时茗拦住。
“好姐姐,咱们这画物美价廉,同您的夫君一块坐下来吧,保准让您满意。”
男人硬是被女娘拽着坐下了。
那边江入年将夫妻二人一笔勾成,线条简单,却画得栩栩如生。
一些商贩生意也不做了,围到他身后看他作画。
生意开张,之后也红火起来。
时茗则蹲在他旁边,给他磨墨打下手。
后又来了个大顾客,是个眉眼明媚的美人儿,双肩都纹着朵芍药,自是一番妩媚动人。
她搁下二两银子,娇声说道:“公子为我画细致些。”
半刻钟后,美人儿便拿着江入年的画作满意地走了。
天色晚了,时茗和江入年打算收摊儿。
她将借来的本钱向商贩们还了。
又数了数剩下的,这两日住店的钱竟然就这么够了。
时茗觉得新奇,看着旁边的江入年。
“兄长,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呢。”
他转过头,冲她弯唇一笑。
“就算出了谷,养你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时茗一时没法反驳。
不管是谷里还是谷内,财政大权确实在这人手上。
她扭过头没接话了,直接去和旁边的大婶搭话。
“大娘,天色晚了,你们还不收摊吗?”
“姑娘你不知道?”大婶惊奇地看她一眼。
“咱们大晋前一年制定了新的律法,没了宵禁,开办了夜市,夜里都能做生意呢!虽然如今征税没多大变化,但是国家安稳、吏治清明,与往年大不相同了,日子也好过了许多,这不,南州也热闹了起来,发展可快得很呢!”
大婶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时茗好不容易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