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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大殿里，楚清欢转头，正对上顾烨怀带着怒意的眼。
她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又突然松开，带来的闷疼让她有片刻窒息。
可只是一瞬，她就压下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太子殿下，臣女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为日后的夫君祈求平安有何不可？”
顾烨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静下心来，看着那尊悲悯的佛像。
“你是皇家郡主，身份非比寻常，未来夫君一定要慎重。”
楚清欢垂眼：“臣女谨记。”
顾烨怀侧身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该启程回去了。”
楚清欢依旧点头，顾烨怀看着她的背影，迟疑片刻，还是没去看楚清欢写在灯上的那一句。
‘信女楚清欢，为夫君周明霁点。’
从太庙祈福回来后，朝野上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太子大婚做准备，楚清欢也不例外。
按照祖制，新婚男女成婚前不能见面，所以顾烨怀几乎一有时间就往楚清欢宫中跑。
有时是因为成亲时的建议。
“清欢，婉婉说喜欢牡丹，孤已经让人从各个城池搜罗牡丹，大婚之日摆满孤去接亲的路！”
有时是因为婚服的规制。
“清欢，内务府那群老古板竟然说婚服有规制，不能绣上牡丹，你帮孤在父皇面前说说？”
大婚相关的事情，顾烨怀几乎一手包揽。
楚清欢就在旁边静静听着，有时提两句意见，有时默不作声。
但这段时光，竟是她表明心意后跟顾烨怀相处的最自在的日子。
这天，顾烨怀带着几个礼部官员再度来了楚清欢宫中。
“清欢，内务府已经将婚服做好了，你愿意试试吗？”
楚清欢平静许久的心湖猛然震荡，她看着顾烨怀，嗓音有些干涩：“我？”
顾烨怀解释道：“婉婉感染了风寒，孤不愿意让她再劳累，你跟她身形相似……”1
楚清欢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却有些听不清了。
顾烨怀是真将白婉婉爱到了骨子里，才会事事以她为先，半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吧。
她看向门外捧着礼服的女官，轻声道：“为了殿下的幸福，臣女便不守规矩一次。”
片刻后，楚清欢看着镜中穿着婚服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一次穿上这样的盛装，却是为了挚爱与旁人成婚。
看着泛黄的铜镜，楚清欢眼前模糊一瞬，又恢复正常。
她打开了殿门，等在门外的顾烨怀下意识看来，却被夺走了呼吸。
巧夺天工的婚服和头饰，精心雕琢的妆容，那片红色毫无余地的铺满了他的眼。
他的心在此刻仿佛被撞了一下。
顾烨怀连忙挪开视线，看向那些女官：“都愣着干什么！都上去看看有何不妥。”
“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楚清欢才得以脱下那身婚服。
她看着还在有些走神的顾烨怀，轻声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忧，婚礼一定会圆圆满满的。”
顾烨怀回头，看见她沉静的笑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这一刻，这个跟在自己身后十年的人仿佛就要化作一阵风，他怎么都抓不住了。
顾烨怀攥紧手，刚上前一步，就听见身后有太监传话：“殿下，陛下让您去养心殿一趟。”
顾烨怀停住脚步，看着楚清欢，突然开口：“你会一直在此处等着孤，对吗？”
楚清欢一怔，随后笑了笑：“殿下，会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顾烨怀撒谎。
顾烨怀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他转身离开，有些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楚清欢是他一手养大的，她也没其他家人，不待在宫中又能去哪？
楚清欢看着他的背影，低声笑了笑：“顾烨怀，大婚快乐。”
转眼就到了顾烨怀成婚前日，楚清欢却收到了一封宫外递来的信，外封上只有四个字。
吾妻亲启。
楚清欢手颤了下，还是拿出了信，上面的话语简洁，一如周明霁利落的性格。
‘今夜我已秘密入京，明日晨时城郊送别亭，恭候夫人同我回镇国府。’
不过短短一句话，楚清欢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烛火快要熄灭，她才喊来青芝。
“青芝，将东西都整理好，明日咱们就要动身去边关了。”
第二天晨曦初起时，楚清欢已经梳洗完毕。
青芝下意识问了句：“郡主不去跟陛下和娘娘告个别吗？”
楚清欢笑着摇头：“不必了，今日太子大婚，我何必去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说着，拿过一张纸，一笔一划写上了道别，她舒了口气。
“青芝，我们走吧。”
有微风吹过，吹起了楚清欢宫殿里孤零零的那张纸。
上面寥寥几字，清晰可见——
‘惟愿兄长夫妻和睦，白首偕老，镇国府主母楚清欢，贺。’
太子大婚，满城红绸飞舞，万民同乐。
而城门处早已有镇国府的侍卫牵着马等在那里。
见楚清欢拿出镇国府令牌，侍卫立刻垂首：“夫人，请。”
楚清欢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最后朝东宫方向看了一眼。
顾烨怀，今日一别，此生你我再无相见日了。
而她，也该放下过往，奔向属于自己选择的未来了。
楚清欢抛却心底最后一点留恋，驱动马匹，朝城外疾驰而去。
身后红绸漫天，似有喜乐的唢呐声穿透天际。
而她黑发飞舞，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