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意朝着孩子跑去,但就在她靠近时,孩子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身后又传来爹娘久违的关心。
“南意,你过得不开心,爹娘在九泉下也难过啊。”
顾南意堪堪转身,只见爹娘双双站在面前,还是她记忆中那样慈祥。
“爹,娘……”她的眼泪大颗砸落,好似要将梦境都烫穿。
她好想爹娘,想阿缪。
她好想自己永远在梦里,永远陪着他们……
天渐黑,风声簌簌。
许麟年一进房间,就看见顾南意合衣在榻上缩成了一团。
刹那间,他本郁结在心的怒火顿时被浇灭。
他皱眉解下披风盖在顾南意身上,却发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
许麟年心头一紧,下意识帮她擦去眼泪。
触碰到的一瞬间,顾南意被惊醒,她眼中惊惶未褪,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做噩梦了?”许麟年轻声问。
顾南意坐起身,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句话直接让气氛沉重了几分。
许麟年看着顾南意脸上的抗拒,有些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他安慰似的,带着强硬紧紧攥住她的手:“南意,我当时是太着急才会对你吼,对不起。”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发誓,这辈子除了阿鱼,不会再有其他人介入我们了,我们还是能像从前那样恩爱。”
听着这些话,顾南意死寂的心又冷又痛。
她看着眼巴巴的许麟年,声音嘶哑:“恩爱吗……可我现在情愿当初你战死沙场,我情愿枯守一辈子。”
顾南意的声音不大,却像古钟在许麟年耳畔敲响,内心翻江倒海。
他看着眼前人眸中的漠然,有种什么都无法控制的慌张。
“南意……”
顾南意没有再说话,把披风还给他便下榻上床躺下。
许麟年也没走,只出神地看着她。
直到小厮来传话说黎阿鱼又哭了,他才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离开。
……
几天后,龙华寺。
顾南意跪在佛前,将这些年自己写给九泉下的爹娘的家书,和抄好的经书一并烧掉。
家书里写的都是她和许麟年一路走来的不易和恩爱。
她原想着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故乡,就把它们烧给父母,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跳耀的火光映照着顾南意沉静的脸庞,她双手合十,叩拜佛祖。
“我曾爱过他,如今我不再爱,我曾恨过他,如今我不再恨,无爱亦无忧,无爱亦无怖。”
“我佛慈悲,愿弟子余生自由,永离红尘苦海。”
离开龙华寺,许久没听见的鸟鸣让顾南意心神一顿。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寺门前那原本干枯的垂柳发了新芽。
春天到了,她该走了。
第7章
顾南意下了山,却没回北州王府,而是在集市里游走。
街上热闹得很,小贩们大声吆喝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一见到她,有人都热情但又不尊敬地打着招呼。
当初顾南意和许麟年被皇帝指来北州封地时,这里刚刚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
在她和许麟年的合力整治重建下,才有了如今的盛状。
“王妃,许久没见您出来了,来份梨花酥吗?刚出锅的!”糕点铺老板笑着招了招手。
顾南意回过神,也难得笑了:“好。”
老板油纸包枣泥酥,看了眼她身后忍不住问:“今儿个怎么能就您一人了?平日看您和王爷都如胶似漆走一起的。”
听到这话,顾南意的笑僵在嘴上:“……他今日有事。”
她付了钱,匆匆拿上梨花酥离开。
离开嘈杂的街道,顾南意走到了马市。
在老板的招呼下,她看中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她将一锭银子递给老板:“这些日子你替我好生养着它,过些日子我会来带走。”
直到晌午,顾南意才回王府。
可恰好在府门口遇上来也刚好回来的许麟年和黎阿鱼。
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顾南意袖中的手缓缓收紧。
气氛尴尬,许麟年率先打开话匣子:“阿鱼,你先回房,我和南意有话要说。”
闻言,黎阿鱼脸上闪过抹不情愿,但还是朝顾南意行了礼离开。
许麟年看着一言不发的顾南意,刚张嘴,她迈开腿也走了。
他皱起眉,忙不迭跟上:“南意,你到底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这几天你不肯见我,哪怕我淋着雨在你门口站了一整夜,你连句话都不给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难道你真不顾我们多年夫妻,坚持跟我离心离德吗?”
许麟年说的越多,顾南意走的越快。
直到到了院子外,她被终于忍不住的男人死死箍在怀中。
‘啪嗒’一声,顾南意手中的梨花酥摔在地上。
“南意,你别再折磨我了……”
许麟年沙哑的声音含着从未有过的恳求,让她心头一颤。
恍惚间,她脑子里闪过那个身穿盔甲,将她挡在身后,替她挡下所有暗箭的将军。
可仅仅一瞬,便被他和黎阿鱼在池塘中相拥的画面所代替。
顾南意红着眼,咬着牙还是不说话。
而她的沉默彻底掀起许麟年心中不安的猛浪,他只能不断收紧双臂寻求踏实感。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你走了,无论我怎么叫怎么追,你就是不肯回头……”
“南意,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能原谅我,可我只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
或许普天之下,只有顾南意一人能让权倾朝野的许麟年这样低声下气了。
但她脸上已经没有动容:“我只问你,你还记得我们洞房花烛时说的话吗?”
闻言,许麟年浑身一僵,缓缓放开她。
四目相对,两人思绪不觉回到那个烛火通明的晚上。
“南意,我终于娶到你了……你怎么不高兴?”
“世间男子多是三妻四妾……麟年,我虽不是善妒之人,但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你放心,生生世世我也只要你一个,绝没有第二人。”
“好,若你违背誓言,我……我就让你生生世世找不到我!”
风吹来,许麟年陡然回神,却见顾南意捡起地上的梨花酥,进了院子后直接关上了门。
顾南意回tຊ到房间,打开油纸,里头的梨花酥已经凉了碎了。
但她还是拈起一块放在嘴里。
还是从前的味道。
可惜,她和许麟年回不去从前了。
第8章
之后的日子,顾南意依旧不见许麟年,但仍能从问春口中听说他一直陪在黎阿鱼身边。
她不再神伤,而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
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袱。
外头的鸟鸣悦耳,太阳也照在长了绿叶的树上,一派生机。
顾南意沐浴着阳光,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她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这样轻松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没关系,往后她再也不用秉承着王府主母的稳重端庄,不用维持不得已的贤惠,不用眷恋不再属于自己的真情……
三天后,春分。
顾南意看着不远处天空中的纸鸢,对正清理窗台的问春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做几道你拿手的点心吧。”
问春愣了下,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是。”
等人一走,顾南意便将问春的卖身契和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问春自幼跟着她,她也来不及为问春挑一个夫婿,何况见自己的前车之鉴,也明白世间没有多少真情,不如随问春自由来去。
顾南意背上自己的包袱去了趟怀黎院。
不为其他,她只想给许麟年一个无声的告别。
或许,是永别。
刚到院门口,顾南意就听见黎阿鱼铃铛般的笑声。
“麟年哥哥,再推高一点!”
她抬眼望去,只见在盛开的梅花中央,黎阿鱼坐在新扎的秋千上肆意笑着,许麟年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温柔的脸上满是关切。
“不能再高了,你可是有身子的。”
黎阿鱼不满地上停了下来,噘着嘴走到一边:“还说呢,我都快显怀了,咱们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见她生气了,许麟年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哄:“大夫说了头三个月不能劳累,婚事就先搁着,等过了三个月,我定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
黎阿鱼红了脸:“那你前几晚还缠着我,我现在腰还疼着呢……”
顾南意站在院外,默默看着这一切。
最终,她不再有任何留恋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微风渐起,许麟年一瞥,正好上院门外闪过抹青色衣角。
他心莫名一空,下意识呢喃:“南意?”
黎阿鱼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许麟年放开手:“没什么……你也玩累了,先进去休息吧。”
待黎阿鱼进屋后,他才走到顾南意的院子前。
院门依旧紧闭,仿佛是知道他要来,刻意拦着他似的。
许麟年攥紧了双拳,无论他怎么深呼吸,都无法压制心里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慌乱。
良久,他双手缓缓松开,深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