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的道歉还未出口,导演道:“行舟啊,我考虑了一下,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个角色,我们剧组更想打磨电影本身的品质,不需要这么有话题度的演员。”
我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看向江瑛。
这是导演的意思,还是……江瑛的意思?
江瑛眼眸微垂,研究着手里的剧本,像是我这个人不存在。
我试图开口说话,可喉咙干涩得像是被沙纸磨擦过一般,每个音节都被莫名力量压迫着。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扼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我深深弯下腰:“我知道,抱歉导演,给剧组添麻烦了。”
见我如此识趣,导演露出满意神色。
我又越过导演,走到江瑛几步之外。
“孟老师,祝您今后,星途璀璨。”
江瑛抬眸看我,良久,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后悔过吗?”
我一时怔愣在原地。
我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主动放弃她?
还是后悔为了再次靠近她,一意孤行回国进入娱乐圈?
好半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从未。”
我清晰看着江瑛的眼睛里一点点凝聚成冰,像是要将我冻结。
她说:“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这时,助理接了个电话,快步跑来:“行舟哥,公司打你电话打不通,让你立刻回去。”
手机昨天掉入江里,还没来得补卡。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瑛,我不后悔。
至少,我没有成为你的拖累。
公司。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张总却只是眯着眼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我心里升起不安时,他抬手将一个剧本甩过来:“这是公司为你接的,李得导演的新电影。”
我心脏骤缩,四肢百骸都窜进寒意。
这人是圈里出了名的下流,专拍情色电影,美曰其名:为了冲击国际奖项。
在他手底下,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明星,男女都有,还曾有人因此住进精神病院。
我连声音都在颤抖:“张总,我不接。”
“沈临年,你现在还有得选吗?这个电影你拍也得拍,不拍……也得给我拍!”
张总笑容嘲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要真有本事傍上富婆也就算了,可你没有,你上网看看,你现在只是一个在所有人眼里被玩烂的戏子,一个明码标价的小白脸而已。”
话落,兰姐推门而入,看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同情。
“行舟,疗养院联系不上你,你妈妈看到新闻导致心脏病发作。”
“你去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吧!”
第9章
这话像是一击重锤,砸得我脑子发晕。
“最后一面?”我有些不明白,强撑着笑意,“兰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吗?我妈一直神志不清醒,又怎么会看到新闻。”
兰姐摇摇头:“赶紧去吧,晚了,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冲出办公室时,张总森冷的声音传来:“他妈死了又怎么样,一个星期后,绑也给我把他绑进剧组……”
我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几天前照片上还笑容温柔的人,此刻静静的躺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插着不少管子。
我呆呆的站在重症监护室外,浑身上下都冷得颤抖。
有医生走近我,许是见惯了生死,神色毫无波澜:“你是病人家属吗?进去看看吧,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
这话刺入我的心脏。
血液仿佛化作眼泪,从我眼眶里不断冒出。
我拖着沉重步子走入:“妈,我是行舟,能听到吗?”
我小心翼翼的开口,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妈妈睁开眼,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脸:“行舟,别哭,妈妈不想看到你哭!”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看见神志清醒的妈妈了。
这久违的温柔让我眼泪涌得更凶。
下一瞬,我抬起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让自己尽力扬起笑意。
“我不哭,我不哭,妈,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现在赚了好多钱,欠下的债很快就可以还清了。”
“爸爸不在了,我也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7
妈妈没有回答,神色漾着浓浓愧疚:“瘦了……这几年,是不是很辛苦?”
我握着她的手,摇头:“妈……没有,没有……”
“是妈妈拖累了你。”她朝我温柔的笑了笑,语气却越来越急促,像是喘不上气,“以后,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我就这么看着我妈妈,满是眷念的闭上了眼。
“妈,妈——”我声嘶力竭。
可她再也听不到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瞬间变成一条直线。
妈妈的手,也终于从我手中重重滑落。
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开,心口止不住的痛意,再也无法遏制。
我弯下身,重重跪倒在地。
……
墓园。
妈妈葬礼这天,来的人寥寥无几。
天气也并不如电影里那样,下起一场哀戚的雨,反而艳阳高照。
兰姐来看了一眼,放下花束,对我道:“行舟,如果你执意不接那部戏,公司会将你告上法庭,索取天价赔偿。”
她的语气看似无奈,却又暗藏警告:“你妈妈没了,但咱们活着的人还是得往前看,拍个电影而已,只要活着,总有出头之日。”
阳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抬手遮住,语气平静:“我知道的,兰姐。”
兰姐松了口气:“那行,明天我接你回公司。”
她离开后,我仍跪在墓碑前,轻轻的擦着妈妈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仍旧温柔的看着我笑。
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与空洞,可我却流不出眼泪。
这世上,真真正正的,从此只剩我一个人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
我注意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像是江瑛常用的那辆。
江瑛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我自嘲一笑,都已经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还会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她说过,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了。
回到家一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