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四目相对的那一眼,她看的是程希文,还是十年前雨夜里的顾晏琛?
原来兜兜转转,她竟然是在寻找年轻顾晏琛的影子。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啊,就像需要水、土和阳光的玫瑰花。
假花很漂亮,也永远不会改变。
可是没人会爱一朵假花。
“烟凌。”怀中的程希文还在温声呼唤。
罗玉蓝蹙起眉头,刚想把程希文推开。
怀中一空。
是张禾。
“啪!”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响彻灵堂。
“故人已去,死者为大,这一巴掌是打你在云寻灵堂还没有一点儿尊重!”
张禾高高扬起手,紧接着又是一记重重耳光落下。
“你不念师师兄弟情谊,破坏云寻家庭,同样身为男人,你竟然还在这里出言讽刺他年纪大了,每个人都会老去,程希文,你就不怕有下一个你出现在你们之间吗?”
她几乎字字泣血。
程希文捂着脸,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我会替云寻亲眼看着你们下地狱,不得善终。”
张禾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恨意,她苍白的脸也有些泛红了。
“现在,请你们二位离开吧,不要让逝者不安了。”
他冷冷的,对程希文和罗玉蓝各鞠一躬。
“烟凌。”
“我不走。”
程希文和罗玉蓝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见罗玉蓝沉着脸,眉心紧蹙,她重复:“今天,我不会走。”
“烟凌!”程希文跺脚大喊。
罗玉蓝冷冷看了他一眼:“出去。”
平静的两个字,程希文却觉得这是打在自己脸上的第三个耳光。
比张禾打的更响亮,更难堪。
他瞬间冷了脸,迅速看了一眼在场众人。
冷眼旁观的秦泽,怒目而视的张禾,还有几个他不认识,但同样为顾晏琛打抱不平的人。
最后是抿着唇、无动于衷的罗玉蓝。
他攥着拳长呼了口气,逼迫自己把眼泪忍回去。
“对不起,云寻师兄。”
程希文对鲜花簇拥的顾晏琛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梁小姐,也请你离开。”
张禾的语气强硬,对着罗玉蓝做出请的手势。
罗玉蓝静静站着,充耳不闻。
“梁小姐!你再不走我要请保安了。”张禾下最后通牒。
当她真要去叫保安时,一直沉默着旁观的秦泽开口了。
“让她留下吧,云寻走时最想见的,是她。”
第19章
听到这句话,罗玉蓝和张禾均是一怔。
张禾苦笑:“傻子,为什么要这么爱她?”
她转身走向永远沉睡的顾晏琛,最终没再对罗玉蓝说什么。
“谢谢。”罗玉蓝对秦泽说。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秦泽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我不是帮你。”
顾晏琛的死让秦泽彻底下定决心和罗玉蓝翻脸、决裂。
他漠然开口:“云寻最爱的就是你,我不愿意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说完,他又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其实这么久了,云寻应该已经往生了吧?他这么好的人,肯定是去天堂。”
“而你……”秦泽看向罗玉蓝:“你一定会下地狱。”
罗玉蓝已经预感到秦泽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眸光沉沉。
“除了今天,你和云寻生前死后都不会再见了。”
秦泽迎着她的目光,毫无惧色地说完。
她心头一颤,那种永失所爱的怅然、悲哀、痛苦在这一刻被唤醒。
有一个角落轰然塌陷。
她再次痛到不能呼吸。
秦泽看着脸色苍白的罗玉蓝扯了扯嘴角。
“烟凌,云寻对你的惩罚还没开始呢。”
他拍拍她的肩膀。
这时,今天的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了。
顾晏琛在香港的朋友不多,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张禾,也就只有电影学院的老师、同门和三两个本地籍的演员。
今天他们献给顾晏琛的花各不相同。
小雏菊、向日葵、红玫瑰、白玉兰……
是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大家对他的祝愿。
亲朋好友结束。
紧接着就是顾晏琛的影迷们。
这些影迷是推出来的代表。
因为想要和顾晏琛告别的、见最后一面的忠实影迷实在太多了。
这是自顾晏琛16岁出道开始,即便他息影,也支持着他的影迷们啊。
见到自己心目中最珍贵、最纯净的“偶像”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他们怎么能忍住心痛?
细细的呜咽声不知是从哪个影迷开始的。
灵堂被悲戚的情绪充斥。
“小禾姐,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云寻哥今年就要进组了吗?”
一个小影迷在献花后扑进张禾怀中,泣不成声。
她还很年轻,顶多十七八岁,可他就是很喜欢顾晏琛,喜欢他拍的那些电影。
《百花杀》、《八声甘州》、《明月何曾是两乡》……
不仅是顾晏琛得奖过的作品,那些没有得奖的电影他都在这些年翻来覆去地看。
她期待着、盼望着,以为今年终于可以看到顾晏琛复出了。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另一个影迷发现了站在角落的罗玉蓝,哭喊着冲向她。
在近在咫尺时又顿住。
不是害怕,只是他想看清顾晏琛这些年究竟爱了一个怎样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爱云寻了呢?”
她轻声问。
“你知不知道,像云寻哥这样的人,没了你的爱根本活不下去的。”
她说。
“20岁息影,你认为云寻失去的是什么?荣誉、事业还是影迷的爱。不,都不是,选择息影,对天赋那么高的云寻来说就像死去活来一回,他死去,因为背叛了电影,背叛了自己的热爱和灵气,可是他还剩下一半,所以活过来,就是因为他爱你,以及你爱他。”
“可你不爱他了,你让另一半的他死去了!”
影迷流着泪,声音是那么哀痛。
罗玉蓝麻木地站着、听着、看着。
她终于意识到秦泽那句“你才是杀死云寻的真正凶手”是这样的意思。
是她扼杀了年轻的顾晏琛,又摧毁了后来的顾晏琛。
第20章
可笑她在13年前移植了一株玫瑰花,她承诺他。
“我会给你买一个世界上最昂贵最宽敞的花盆,会让你享受最舒适最充足的日照,我一定会让你变成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一朵玫瑰花。”
当时的玫瑰花已经很漂亮了,他说:“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的爱。”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把他捧在手心、护在怀中。
漂洋过海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她一开始真的做到了。
可是后来呢?才过了十年。
她怎么忽然觉得这株玫瑰变得不漂亮、不可爱了?
嫌弃他掉落的叶子,嫌弃他需要长时间的日照,嫌弃他不如当年鲜妍的颜色。
她不再给他好多好多的爱了。
任他枯萎、凋零。
最后这株玫瑰真的死去,只剩下孤零零的花盆。
他说:“烟凌,我好痛好痛,我恨你!”
是顾晏琛的声音!
罗玉蓝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是2月10日了,距离告别仪式已经过去5天。
还有4天就是顾晏琛的生日。
也是情人节。
罗玉蓝忽然想起在拍卖会拍到的那枚男戒,那是她给顾晏琛准备的生日礼物。
或许还应该准备些什么。
总不能因为过生日,就不过情人节了。
她拨通特助小刘的电话:“那枚男戒准备得怎么样了?另外把各大品牌本季度的高定西装送来家里,我要亲自选一下,记住不要绿色,贺先生不喜欢。”
“梁总,戒指已经完工了,至于……”小刘欲言又止。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罗玉蓝十分不耐烦。
“贺先生已经走了,张女士已经要把他的骨灰带回闽南了!”小刘咬牙道。
“……”沉默
小刘只听得见电话那头罗玉蓝的呼吸声。
“嘟……”是她挂断了电话。
罗玉蓝看着手机,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