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夫人!”
见鲜血沾湿了大半床铺,云杉吓坏了。
楚柠感受着温度一点点从体内流失,忽然想起严序。
那人最后一次承诺,也失信了。
楚柠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微弱:“云杉,把床头的那封和离书给严序……我死以后……替我放一把火……烧了这院子……”
这些带不走的,她全烧了!
今生来世,她都不想与严序再纠缠!
云杉抱着孩子,一个劲地摇头:“不会的,姑娘不会有事,姑娘您坚持住!”
楚柠嘴角挂着笑,有气无力道:“我要去找我爹娘了,我爱的严序早就死在三年前……佩心,我要去....找他们了。”
云杉一怔,哽咽着,眼泪更是汹涌:“姑娘……您再坚持下,将军马上就回来了,您好歹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相看两厌的人,何必再见?
夜色黑沉,她看不清窗外的天空。
视线里只剩了那重绿轴重的雨幕,冷冷的将她围在这片漆黑的夜里。
好冷,好冷……
楚柠闭上了眼,眼前的夜色却一点点亮了起来,恍惚中瞧见爹娘笑着朝她走来。
她眼角沁出一滴泪,伸出手:“爹娘,大哥,你们来接柠柠回家了吗......”
云杉只听到了这一句,怀中孩子却突然尖声哭喊起来!
下一刻,就见楚柠的手直直垂了下去!
“姑娘——!”
一把大火,烧红了冰冷的长夜。
……
睡梦中的严序,眉头紧蹙睡得很不安。
马车遇上了颠簸得很厉害,严序从梦中猛然醒来,心中越发不安。
进城之后,严序连忙让人快马加鞭地往将军府赶。
“今日回去,赶得上柠儿生孩子吗?”
副将连连点头,“按寻常月份来算,还得一两个月才会有动静呢,将军可以提前给孩子起个好名字了!”
一听到这话,严序紧张不安的心缓了缓,不由地笑了:“我早想好了,如果是女儿就叫顺虞,望她一生顺遂无虞。如果是儿子就叫明华,以后就让他来继承整个严家!”
他设想着,殊不他和楚柠早已天人永隔。
回到将军府后,等待着路卓霖的只有被烧成一片废墟的西厢院。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西厢院的大火早已扑灭,只剩一片焦土。
严序面色惊恐,心头猛然失重,站都站不稳。
还是副将扶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稳。
“怎么回事!”
严序脸色阴沉的不像话。
其中一个侍卫眼神躲闪,颤颤巍巍地开口:“将军,昨夜西厢院走水,夫人,夫人人已经没了!”
话音刚落,严序一脚狠狠踹了上去:“胡说八道,你竟然诅咒她,你找死!说,是不是楚柠让你们来骗我的!”
所有人都从未见过严大将军如此失态。
严序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难以喘息。
“楚柠呢?”严序扫视一眼众人,眼眶发红,“楚柠呢!”
侍卫下人们瑟缩地跪了一片,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抱着孩子的云杉走向他。
她眼神满是仇恨地看向浑身黑气的男人,再也没了以往的敬意:“昨夜,我家姑娘早产,可裴清竺调走了太医院的所有人,将我们关在了西厢院……”
云杉泪流满面,大喊道:“我家姑娘是在床上流干了血,活活熬死的啊!”
“将军,纵使您不爱我家姑娘,可看在五年的夫妻情分上,求您还我家姑娘一个公道吧!”
第十一章
严序脸色发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嗡嗡作响。
死了?楚柠……真的死了?
硬生生流干了血熬死的?
严序的瞳孔颤了颤,环视着烧得看不出模样的西厢院。
怎么可能呢?
楚柠怎么可能会死呢?
脑海中嗡的一声,严序头痛欲裂,眼前忽然闪过了一幕幕的过往场景。
与往常记忆里的截然不同。
记忆里那些温情蜜意的主角变成了他和楚柠,不再是他和裴清竺。
他全都想起来了,三年前受伤后记忆混乱,他竟把楚柠当做插足他和裴清竺感情的第三者。
事实上,他唯一的爱人唯独只有楚柠一人!
云杉单手抱着孩子,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恨声道:“将军,奴婢手上身上的血全都是我家姑娘的,姑娘她到最后都不曾瞑目,她是被人害死的啊……”
严序看着那些已经凝干的鲜红,眼底都是惊恐的神色。
他连连后退,难以置信地摇头,厉声喝道:“胡说!来人,将着满嘴谎话的贱婢拖下去!胆敢对夫人出言不逊,拖出去发卖了!”
副将接过云杉手里的孩子,冲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云杉被人拖拽着出去,嘴里还在喊:“将军!我家姑娘对您情深似海,她一辈子的幸福都交代在这窄院儿里,难道不值得您一丝难过吗?”
“将军,纵使您早已厌弃我家姑娘,但好歹夫妻五年,请您还我家姑娘一个公道吧!”
云杉的声音渐远了,严序紧紧攥着手心,眼底都是一片猩红,忽然冷笑了一声:“胡说……你们全都是胡说八道!她、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下人见严序脸上满是癫狂的神色,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侍从颤颤巍巍地将从一片废墟中清出来的一捧骨灰递给副将。
副将颤着手接了过来,递给严序,艰涩道:“将军,还请节哀!”
严序眼神触及到那一捧骨灰时,浑身发颤,下一瞬猛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严序做了一个梦。
梦到楚柠及笄那年,及笄礼上热闹极了。
他站在池边的拱桥上,遥遥撞上了楚柠一双带笑的眼眸。
楚柠提着衣裙朝着他一路小跑,面上的笑颜宛若夏花:“序哥哥!”
可眼前大雾忽起,眼前的音容笑貌消散如烟,幻变成漆黑冰冷的夜里,楚柠躺在床上,满身是血,鲜血涌到他脚边,那双眼眸黯然神伤。
楚柠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最后掉出一滴眼泪。
那滴血泪犹如朱砂那般,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泪水滚烫,严序忽然从梦中惊醒,入目的是熟悉的厢房。
“将军,你可算是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的裴清竺。
严序看着眼前的裴清竺,她笑起来的模样与年少时的楚柠有几分相像,却又不同。
裴清竺放下碗,一脸温柔的模样:“将军昏迷了好几天,妾身甚是担忧,心中十分惦念。”
楚柠与裴清竺是完全不同的人。
楚柠性子清冷孤傲,那些直抒心意的话她从不挂在嘴边。
可裴清竺却总想方设法地让他知道,她的心意有多么重要。
她的爱热烈而又直白,不同于楚柠的沉默无声。
这三年里,他忘记了对楚柠的爱,甚至假想她是联姻被迫娶的人。
他一次一次为了裴清竺,伤害楚柠。
如果没有裴清竺,楚柠就不会死!
严序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晦暗不明:“我问你,楚柠难产那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裴清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支吾着解释道:“那日.....妾身自从流产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日妾身身子属实难受,下人不得已才传唤了太医。”
“云杉闯进院里以下犯上羞辱妾身,妾身气不过就是想教训她一下,妾身并非有意要扣住她!”
严序只是看着裴清竺,语气冰冷:“你不过是瞧着我不喜楚柠,又仗着你救过我的性命,所以,你不过认为单楚柠一条性命,不足以我拿你怎么办,是吗?”
第十二章
气氛一瞬跌至冰点。
裴清竺脸色苍白,不住摇头否认,“不,不是,妾身绝无此意!”
严序猛地松开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这一刻,他的眸子里真真切切印出了翻涌的恨意。
“你趁我记忆混乱,仗着我对你的宽容处处陷害楚柠,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会杀了你吗?”
裴清竺眼里浮现深深的恐惧,缓慢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将她包围。
“你算什么东西,事已至此,那你就好好给楚柠赎罪吧!”
说完,严序松开手,朝身后挥了挥手,任由侍从将不停哭喊的裴清竺拖了出去。
一片夜色里,将军府的下人守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
严序看着变了模样的南苑,已找不到他和楚柠生活的痕迹,只觉得这院子令人恶心至极。
这三年来,他究竟对楚柠做了什么?
严序按压着滞涩的胸口,忽地大笑了起来,一拳狠狠砸在房里那面铜镜上。
那飞溅的碎片散落满床,也嵌入了他的手背,鲜血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他气红了双眸,身处于这个院子仿若要窒息一般,他让人拿来了火把。
火焰肆意燃起的顺面,明灭火光中隐约看见他含泪的双眼。
将他和裴清竺生活过的痕迹,一点一点让其被火焰侵蚀。
每一处角落,都是曾经明晃晃对楚柠的背叛。
只要毁掉这些痕迹,他的柠柠一定会原谅他,一定会回来。
院子很快被大火吞没,下人们都忙着扑火。
严序颓然地跌坐在地,视线猛地落到腰间那枚装着骨灰的香囊。
那浑身的力气好似猝然间被抽走了,他终究没忍住,呜咽出声。
忽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无论如何逃避、无法弥补和悔改。
楚柠死了,永远离开他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感觉心脏某个地方似乎要痛到炸裂开,只剩一片血肉模糊的废墟。
过了许久,他失魂落魄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