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耽误了刻婚书的时辰。”说完，她就牵着盛煜峰往里走。
再转眸看向殷煜晟之际，已恢复冷清严肃的神色：“在这里待着，等下随我一起回府。”
殷煜晟心口一窒，想拒绝的话刚要出口，楚绫已经走进了里间。
盛煜峰拉着他在一旁坐下，笑盈盈地分享他和楚绫之间的事。
“你皇姐看着傲然，实则体贴，这几个月，她总是变着花样送我礼物，带我去天音寺祈福，陪我去赏花灯放纸鸢。”
“所有人都说她很爱我，可我却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不知道她对我好到底是因为这份婚约，还是真的喜欢……”
盛煜峰的欢喜和忧愁，是殷煜晟奢求而不可得。
可此刻，他只能强逼自己心如止水：“皇姐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从未见过她对别的男子这么在意。”
盛煜峰耳尖涌上一缕红，抬手掩嘴轻笑。
“若真如此，那我也放心娶她了。”
殷煜晟垂着眼帘没再接话。
两人造完婚书后，盛煜峰又拉着殷煜晟去隔壁的铺子看布料。
他拿起一条镶着金丝的暗红色布匹在殷煜晟面前比了比：“煜晟穿这种红红火火的颜色甚是好看，裁两尺布给你做身衣裳，我和你皇姐成亲那日，你穿上可好？”
红色的布如同鲜血刺进殷煜晟眼中，他瞬间想到了父亲母亲残破铠甲下浑身是血的模样。
“我不穿。”抵触涌上心头，殷煜晟下意识就推开了布匹。
父母头七刚过，他不想碰任何喜庆的颜色。
楚绫见他这副模样，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没规矩！煜峰送你见面礼，你怎敢拒绝？”
薄凉的话语似捅穿心脏的利刃，让殷煜晟呼吸一滞。
他抬起僵硬的手，接住了布匹：“多谢皇姐夫。”
盛煜峰娇羞笑道：“我和你皇姐还未成婚，现在叫皇姐夫早了。”
楚绫一脸温柔：“不早，现在刚刚好。”
殷煜晟缄默地看向她们两人，托着红布的手一点点攥紧。
门外天色微暗，压抑的乌云滚滚压城。
楚绫看了看天，不容置喙的对殷煜晟说道：“我先送你皇姐夫回去，再来接你。”
说完，她牵着盛煜峰往外走。
两人亲昵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阿绫，你对从小养大的煜晟怎么这么凶，是不喜欢他吗？”
楚绫的声音清晰传入殷煜晟的耳中。
“对。”
短短一个字，如巨钟敲在山间。
他抬手压了压左心口，对着楚绫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皇姐，你放心，你不喜欢的拖油瓶，还有九天就要离开了。”
第4章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即是轰隆的雷声。
直到瓢泼大雨落了下来，楚绫依旧没来接他。
布匹铺已经打烊，殷煜晟在屋檐下躲着雨。
京城街巷亮起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属于他。
殷煜晟恍惚想起年幼时，楚绫从未失约过。
即使她有事要离开，也会说：“煜晟，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殷煜晟学会了乖乖在原地等楚绫，可这次她却失约了。
冷风裹挟着冰雨让殷煜晟瑟瑟发抖，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他只能冒着雨准备冲回王府。
正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
“殷煜晟！”
马车尚未停稳，楚绫已经跳了下来，大步朝他走来。
青石地板上的积水，映出殷煜晟惨白的脸色，还有楚绫的盛怒。
“我没来接你，你不会自己走回去？”
莫名的怒火让殷煜晟眼角沁了水雾。
他轻颤着睫毛，咽回喉间的苦涩：“对不起，皇姐，我以后不会等你了。”
以后，我会迎着风淋着雨，走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会等你了。
楚绫沉默一瞬，解下披风披在他身上。
湿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髻淌落到脸颊上，再顺着冷冷的下颚线滴落。
“上车。”
她拉着殷煜晟上了马车，让车夫驱车回王府。
一路无言，直到回了梅苑，楚绫一眼就看出院子里的异常。
“怎么空空荡荡的，跟没住人一样？”
殷煜晟将身上的披风递还给她，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
“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皇姐成婚再添喜庆的。”
楚绫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提醒道。
“往后煜峰进了王府，你绣的那些鸳鸯香囊，记得统统收起来，莫让煜峰瞧见。”
殷煜晟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几日，他不仅把所有的香囊丢了，连同那些针线也全都丢了出去。
楚绫见他应得毫不迟疑，眉头拧紧了几分。
但她未再多言，叮嘱他早些休息，便转身走出了梅苑。
这一夜，殷煜晟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的他好像回到了幼时，父亲母亲带着殷家军征战沙场，留他一人在京。
他在街头迷了路，瓢泼大雨砸落在他身上，却无一人为他撑伞。
十七岁的楚绫路过，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便继续前行，没有任何怜惜之意。
殷煜晟抽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倘若当年，楚绫没有为他撑伞，没有牵着他的手进王府。
自己和她是不是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她也不会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这么多年……
翌日，风清云高。
楚绫命人煮了姜糖水送来殷煜晟的院子，又带了一堆礼物给他。
“昨日那布匹你不喜欢，煜峰又给你特意挑了深蓝色的，你改日要好好谢谢他。”
看到那琳琅满目一堆香囊玉坠，殷煜晟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皇姐。”
还有八日，他就要换上戎装戍守边疆，这些东西大抵是用不上的。
空气一阵静默，楚绫灼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久久没再说话。
“你寻个时间给你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回京参加本宫的婚宴，你和他们九年多未见，如此也可聚一聚。”
她的话，让殷煜晟整个人僵在原地，喉间也涌上一阵涩痛。
他也想给父亲母亲写信，可身掩黄沙的他们，又如何能收得到……
“边疆不平，殷家军誓死不回京，皇姐的婚宴，他们怕是回不来。”
第5章
殷煜晟嗓音哽了几分，没有说出实情。
早在父亲母亲的黑棺抬进京城那一刻，楚绫没有陪在他身边，他就打消了告诉她真相的念头。
终究是他一人的丧事，又何必坏了她嫁给心上人的喜庆。
楚绫不知他心中所想，而是淡淡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他们不回来也罢，你全权代表殷家出席即可。”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
看到门口的长枪，楚绫又驻足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枪拿了出来？”
殷煜晟怔了怔，低声应道：“放太久落灰了，拿出来擦一擦。”
楚绫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殷煜晟蜷紧手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这次之后，楚绫没再踏足梅苑。
她每日除了上朝就是陪着盛煜峰游玩，走遍整个京城。
殷煜晟宅在院子里，一步也没跨出过王府，一个人在房间默默收拾着东西。
中秋节这日，殷煜晟去铁匠铺领了定制的护心铠甲。
随后提了一壶酒去了殷家祖坟，拜见父母。
绵延起伏的山地，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坟丘。
殷家世代从军，无论男丁女丁皆骑战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旁人凯旋而归，但他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长，都是躺在棺柩被将士们抬回来。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不全，还有的仅剩一副残血铠甲。
但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被殷家军众将士带回家落叶归根。
看着面前紧挨在一起的两座新坟，殷煜晟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
“爹，娘，每逢佳节倍思亲，儿子来看你们了……”
“你们总说煜晟自幼体弱多病，吃不了风沙的苦，所以将我留在京城娇养着。可我身上流淌着殷家血脉，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又怎会是个吃不了苦的男子？”
“还有五天，我就会穿上爹的铠甲，戴上爹的佩剑，去边疆和三万殷家军汇合。”
“边疆一日不平，煜晟一日不回京，以后若是没能来坟前尽孝，煜晟会在黄泉路上找你们，到时候……别忘了接儿子回家……”
殷煜晟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恍惚地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堪堪起身。
待回王府，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屋檐一角。
管家见到他，连忙走来。
“殷少爷，长公主喊您去青竹院吃团圆饭，一直在等着您呢。”
殷煜晟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九年前楚绫同他过的一个节便是中秋节，那时的她说：“别人中秋吃团圆饭，我带小煜晟爬屋顶看嫦娥奔月。”
如今再一起过第十个中秋节，这顿团圆饭就当是离别饭吧。
殷煜晟应了管家，去了楚绫的青竹院。
一进前厅，他就看见了楚绫和盛煜峰坐在八仙桌前贴耳私语。
她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