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唯业出狱那天,是阴天。
一连几日的明媚,突然就阴了下来,厚重的乌云挡住了阳光,整个城市蒙上一层浅淡的灰,眼看着有下雨的架势。
祁嫣带了一把伞,早早的在监狱门口等待。
铁门拉开,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从里面缓慢走了出来,头发被剃得很短,略显破旧的衣裳有些宽大的罩在他的身上,他先是仰头看了许久的阳光,而后露出微笑,低头便看见自己的女儿站在不远处。
“囡囡。”
“爸!”
祁嫣小跑过去,她心底亦涌出亲切感,她在祁唯业的身上,切切实实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二人拥抱着,祁唯业忍不住落泪,他强忍着憋回去,不想自己在女儿面前出糗。
“女儿,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受委屈?还有……”祁唯业张望着,目光在搜寻着什么。
她哽咽着,“妈……去世了。”
“你说什么?去世了?”祁唯业先是惊愕,满眼浓重的悲伤和不可置信:“我在里面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之所以能坚持下去,就是因为他知道外面有他的老婆和孩子,有他的家,他要回家,他要洗清身上的脏水,至少他要坚持下去,他的家人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想办法救他。
他原本以为出狱后会一家团聚,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大富大贵,但仍能在一起好好生活。
但他的妻子死了。
那一瞬间,好像天都塌了。
女儿哭着讲了妻子的病情,以及诸多遗憾,那凄切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犹如雷鸣,劈得他丢魂失魄。
他从商多年,一点一点拼下家业,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听过许许多多的话,他被关了几个月,却还不至于关傻,他立刻听出女儿话里的漏洞,她总是刻意地避开什么,跳过什么,让一段故事变得唐突。
“你最近到底和谁在一起?”祁唯业冷静不少,严肃地瞪着她。
“我……”她说不出口,挽着父亲的胳膊勉强一笑:“爸,我们去吃点好的,最近新开了一家……”
祁唯业一把甩开她的手,呵斥着:“还想瞒我是不是!你到底跟谁在一起了?我的辩护律师不是你请的,那是谁请的?”
“沈司羲。”她说。
“不对,不是他,如果是沈家那小子,他巴不得天天伺候在你母亲的病床前,怎么会放心把她送到什么国外治疗?”
祁嫣知道要瞒不住了,她只好坦白,“是傅歧。”
短短三个字,就好像三把钢钉从祁唯业的天灵盖钉了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和仇家混在一起。
“你难道不知道我入狱是谁害的吗?是森纳,他们恶意竞争,非法构陷,让咱们家破产,让我入狱,妻离子散,这两个月我心里恨啊,我恨自己没能力保护你们,也恨森纳狼子野心。”
“现在你告诉我,你和傅歧在一起了?祁嫣,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多年是养你这么个白眼狼吗!”
祁唯业大声呵斥着,空旷的监狱门口回荡着他的斥责。
祁嫣不能说出真正原因,如果让他知道她留在傅歧身边是为了找证据,一定会极力劝阻,不让她冒险,万一父亲一冲动,去找傅歧当面对峙,那她所有的计划都完了。
不能有疏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我喜欢他。”她低声承认。
下一刻,一个巴掌抽了过来。
半个手打在脸颊上,半个手打在耳廓上,抽得她耳朵出现鸣音,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那道劲儿散了后,涌上热辣和疼痛。
祁嫣捂着脸,眼神坚定:“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开他。”
“我,我这就打死你!”祁唯业四下寻找,最后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
但在举起来的那一刻,他放弃了。
他怎么真的会打死自己的女儿呢?
他是恨,恨自己。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那一瞬间,祁唯业仿佛老了十岁。
“爸!”她叫了一声,“我们回家好吗?”
“家?还有家吗?”祁唯业冷笑一声,“以后我没你这个女儿。”
他颓废地离开,在寂寥无人的地方等车。
祁嫣上前,想帮忙却全部遭拒,甚至被祁唯业毫不留情地推开。
这里偏僻,不好叫车,大约等了一个小时,才有网约车姗姗来迟。
祁嫣心里难受,回到公寓时情绪也不高。
公寓里空无一人,祁嫣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在冰箱冷冻层翻找了一会,没找到合适的冰块,只好临时放了个水瓶进去冰着,等了一个小时,拿出来敷脸,总算缓和了许多。
她打开电视机,盘腿坐在沙发上,心思却没在节目里。
其实父亲和她断绝关系也好,至少人会安全。
太阳逐渐落山,窗外不知何时tຊ下了暴雨。
繁华的街道被雨水打得雾蒙蒙的,豆大的水珠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脆响,好像在窗台点了鞭炮。
傅歧回到家时,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客厅那里有微弱的光亮。
他没有打开玄关的灯,而是将伞放在一旁,动作很轻地走过去。
女孩儿背对着他靠在沙发上,她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放映着广告,她也安安静静看着。
她察觉到他,没有从电视机移开视线,只是说了一声:“回来了啊。”
傅歧心底一暖,“嗯,我本来以为今天你会和你父亲好好聚聚。”他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去牵她的手,却感觉到刺骨的冰,他又握了握,“怎么回事?这么凉。”
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暖着,很快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你父亲那边是有什么情况吗?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或许我有解决的办法。”
她看着电视屏幕,眼眶湿润,“没有解决的办法,我爸……他不要我了。”她看着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她眼底的泪从眼眶滑落:“你也应该清楚吧,因为你。”
傅歧观察到她脸颊的异常,他立刻站起来打开灯,突然亮起的白炽灯刺得她眯起眼睛。
而在灯光下,她脸颊上的红肿更加明显。
傅歧眼底阴鹜,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打量着上面的红痕,“他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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