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时间犹豫。
沈筱媛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疼痛的脑袋,缓缓下了楼。
今天还有患者要看,可不能耽误了。
刚下楼,就看见贺吾一身冲锋衣,手里拿着车钥匙,似乎正要出门。
她含笑打了声招呼:“早!”
贺吾也回以一笑,只是目光落在沈筱媛脸上时,眉头顿时皱起。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沈筱媛一愣,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虽然今早确实脑袋有点痛,但是……”
她不在意地笑着挥挥手:“可能是没睡好,没事的。”
托陆方野格的福,昨晚,她一夜辗转未能安眠。
好不容易入睡,破碎的梦境中,也都是陆方野格。
这两年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在梦中反复回溯。
最终定格在陆方野格的背影上。
挺拔的,缄默的,毅然决然,绝不回头的背影。
沈筱媛曾暗暗许愿,她愿意默默的奉献与守候。
只要陆方野格回头,能看自己一眼,便满足了。
可现在,她已经完全放弃了这种卑微的想法。
为什么爱一个人就要委屈自己呢?
无论何时,爱自己才是她人生的优先级。
虽然梦境脱离了,但却好像耗费了许多力气,早上起来便头痛欲裂。
她吃了片止痛片,不想耽误上午的工作。
不想贺吾竟这样敏锐。
沈筱媛故意笑着岔开话题:“你今天穿这么帅,是要相亲吗?”
贺吾一身黑色风衣,脚踩皮靴,衬得人帅得冷冽。
他听到沈筱媛的话,却没想往日一样笑着打趣回来,只默默摇了摇头:“我去城里办事。”
沈筱媛只好点头:“好,一路顺风,我也去上班了。”
说着便离开。
贺吾看着她背影,眸中担忧更深。
正值旅游旺季,不少高反吸氧的病人,加之日常的住院病人护理与门诊看诊。
沈筱媛忙得几乎没时间喝一口水,连午饭都是草草吃了两口。
早上吃的止痛药好像过了效,她的脑袋越发晕沉。
沈筱媛摸了摸自己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只是头脑昏胀。
“应该没事吧。”
她想着,便从长椅上起身,准备去病房里再观察一下病人。
不想刚起身,眼前就一阵发晕,几乎要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扶住。
那人身上带着好闻的藏香味,像是冰山雪莲,透着凌冽。
她恍惚了一下,下一瞬立刻清醒,扭头看去,果然是陆方野格。
他眉头轻皱,扶着沈筱媛坐下,叮嘱道:“小心。”
沈筱媛愣了下,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
她还以为陆方野格离开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方野格神色不动,解释道:“寺院里有游客高反晕倒,我帮忙送到医院观察。”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颗糖递给沈筱媛:“中午没吃饭低血糖了吧?”
沈筱媛还没反应,手中就被塞了一块糖。
看着那熟悉的包装,沈筱媛撕开糖的动作一顿。
这是她最喜欢吃的糖。
最初到藏区时,她因高反吃不下去饭,又害怕低血糖影响工作,便常备这种糖。
没想到……陆方野格还记得。
沈筱媛看了眼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方野格见她吃了糖,眼眸温柔,轻轻摇了摇头:“你喜欢就好。”
这话让沈筱媛心口一滞,心中滋味复杂。
曾几何时,费尽心思记住对方喜好的人是她,现在竟然身份对调,真是……
沈筱媛无言轻笑,将糖纸攥紧,起身离开:“我还有病人,先走一步。”
说完便离开,只留陆方野格怔怔看着她背影离开。
梦境与现实在此刻倒转,困在原地的,变成了陆方野格。
第19章
十天很快过去。
沈筱媛还是和领导请了假,启程去往林芝。
只是——“你又去林芝做什么?”
沈筱媛有些不解地看着身旁贺吾。
他又穿上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冲锋衣,站在火车站的拥挤人潮里一如既往的显眼。
贺吾听到沈筱媛的问话,眉头一挑:“我自然是有正事……”
说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撇向另一边,话语暗藏不忿:“他能跟你一起,我就不能吗?”
沈筱媛顺着他视线落在陆方野格身上。
他依旧藏袍打扮,一手捻珠,周身气势让人不敢多望。
有人拜服于他的气势,或认得出他身份,路过时双手合十俯身行礼。
他也合十回礼,神色冷静。
陆方野格好像没听见贺吾的话,只看向沈筱媛,神色柔了一瞬:“次仁来接我们了,走吧。”
说完抬腿就走,沈筱媛赶紧跟上,贺吾也抬腿跟上。
到了停车场,沈筱媛下意识拉开后座的门,想将副驾驶的座位让给陆方野格。
却见他先一步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沈筱媛上车。
他声音温柔:“晕车的话,坐副驾驶会好一点。”
沈筱媛愣了一下
她确实晕车,和别人坐车时,大家都体恤她让她坐副驾。
只是陆方野格习惯坐副驾驶,所以唯有和陆方野格一起乘车,她才会坐后排。
没想到陆方野格竟知道她晕车。
沈筱媛看着他体贴的动作,心却没觉得温暖,只觉酸涩。
既然知道,之前为何不这样呢?
沈筱媛心间一沉,默默摇了摇头坐上了车。
到了格桑家。
沈筱媛刚下车还没站稳,就被格桑冲过来抱住:“岁晚姐姐,我好想你啊!”
“你怎么一声不吭跑了那么远?你都不知道,你离开这段时间阿吾有多伤心,他……”
眼见她要说出什么,陆方野格眉头一紧,赶紧厉声制止:“格桑!”
格桑这才不情不愿地止住嘴。
沈筱媛轻轻拍拍格桑,体贴地岔开了话题:“还没恭喜你,明天就要结婚了。”
她眸中是由衷的喜悦。
一路上,次仁平措热情质朴,话语中透露出善良与对格桑的爱,让沈筱媛对他的印象很好。
提到婚事,格桑耳尖一红,虽然羞涩,眸中却难掩喜悦。
她悄悄凑在沈筱媛耳边低声耳语:“姐姐,我有点害怕呢……你能不能今晚陪我睡啊?”
沈筱媛没有理由拒绝。
当晚,夜色深黑,星子闪烁微光,广袤的草原上,只有烈烈风声。
和格桑帐篷中女孩们低低地交谈声。
“岁晚姐姐,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两个女孩披着毯子,围着小夜灯而坐。
“我以前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想与他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现在,我突然不确定了。”
格桑白日的热情被迷茫替代,滚圆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困惑。
“……我是不是不爱他了?”
沈筱媛沉默片刻,开口询问:“那要是不结婚,与他一辈子在一起,你愿意吗?”
格桑立刻点了点头。
沈筱媛见状轻笑:“看吧,你还是爱他,只是没做好结婚的准备罢了。”
格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想要与他一直在一起,就是爱吗?”
沈筱媛点了点头。
“哪怕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一直见面,心里也会一直惦记着他,那便是爱了。”
话音刚落,格桑便眼眸一闪看过来:“那岁晚姐姐在阿里时有一直惦记着阿吾吗?”
“岁晚姐姐,还喜欢阿吾吗?”
第20章
沈筱媛神色一僵,默默垂下了眼睫。
她沉默了许久,在呼啸的夜风中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只说:“太晚了,明天还要做新娘子,快睡吧。”
说是这样说,直到格桑呼吸绵长,已然熟睡,沈筱媛还是一丝困意也无。
草原的风声烈烈,让人无法安眠。
沈筱媛眉头轻皱,正觉不适应,便听风中响起一个熟悉的乐声。
是骨笛。
那悠扬的乐声让她想到陆方野格,不由得起身,心中疑惑。
这么晚了,陆方野格也没睡吗?
她鬼使神差地披上了毯子,拿着夜灯出了帐篷。
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白色藏袍的影子立于月下。
悠扬的乐声中,陆方野格一身月辉,风吹乱他的头发,露出饱含悲悯的双眸。
沈筱媛不由得想到初见时,他也是如此悲悯神圣,让人不敢亵渎。
不由得晃了神,怔怔站在原地看着陆方野格。
直到厚重的袍子搭上肩膀,熟悉的清冽藏香将她包裹,才回过神来。
“这么晚还出来吹风,小心着凉。”贺吾的声音响起。
沈筱媛闻声扭头,撞进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眸。
仿佛天上星子倒影眸中,璀璨夺目,而那星辰旋转的中心,她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沈筱媛心头一颤,遮掩似地垂下眼眸:“你不也没睡。”
贺吾耸了耸肩,视线落在停止吹笛子的陆方野格身上:“这么大动静,怎么睡得着?”
话语暗含不忿,仿佛是在告状般,听得沈筱媛发笑。
正要说话,陆方野格便已走到她面前。
他看见贺吾和沈筱媛披着的袍子,视线几不可察地顿了片刻,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是不是吹笛吵醒你了,抱歉。”
陆方野格抿了抿唇,清澈的tຊ眼眸紧紧盯着沈筱媛,仿佛神明下凡,只为渡她一人。
这种神情与这样的温柔,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
可现在……
沈筱媛看了眼贺吾,犹豫片刻,轻声道:“我有话和陆方野格说,你……”
贺吾一愣,体贴点头:“我回帐篷睡了。”
说着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寂寥旷野中,只剩陆方野格和沈筱媛。
沈筱媛静静看着他,不由得想到睡前格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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