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刚走不久，御膳房的人就送来了鲫鱼汤：“娘娘，这是陛下为您备的鲫鱼汤。”
苏灵婉看都没看，道：“放那吧。”
等人走远，苏灵婉的视线望向那碗奶白色的鱼汤，无声叹息。
她第一次喝到赤岭国做法的鲫鱼汤，是多年前薛寒亲手做的。
与闵国的做法有所不同，她一喝就喜欢上了。
可是后来，来到赤岭国以后，薛寒贵为当今圣上，绝不可能再亲自下厨。
再喝这汤，她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喝。
直到那碗鲫鱼汤冷掉，苏灵婉都没有动一口。
次日清晨，小兰正在为苏灵婉梳发。
殿外忽地传来传来尖细声音：“皇上驾到！”
小兰忙为苏灵婉束好发簪，欣喜道：“娘娘，陛下一下朝就来见你了！”
苏灵婉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涩。
这一月见不到的人，连着两日来，也只是突然想起她来，后知后觉哄着她不生气罢了。
她起身带着宫人去迎接：“臣妾恭迎陛下。”
薛寒先上前一步将人扶起：“婉儿，无需多礼。”
“陛下这个时辰便来见臣妾，是为何？”苏灵婉低声问。
薛寒牵着她坐下，拿出一个梅花木雕放入苏灵婉掌心中。
薛寒笑道：“婉儿，你一直都最懂事，等全部事情落下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好不好？”
苏灵婉的手僵硬了一下，红了眼眶。
闵国有一直都有一个习俗，每到寒冬来临之时，都会亲手用木头雕一朵梅花送给心爱之人，寓意来年开春后，两个人的感情都坚韧不拔。
这一直都是他们家乡的说法。
这些年，薛寒每年都会亲手刻一个梅花给她。
他明明好像还爱着她，却又一次次地伤害着她。
到后来，她自己都不明白，他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习惯。
苏灵婉缓缓把它攥紧，喃喃道：“陛下……臣妾有点想家了。”
薛寒温声提议：“既是想家了，朕择日就安排着前去雪梅山庄歇上几日。”
想到雪梅山庄，苏灵婉心里微微有些动容。
那是早些年，薛寒亲手为她建好的一处山庄，与他们在闵国时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
那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好。”苏灵婉犹豫片刻，轻声应下。
心想罢了，这最后的日子，若能与薛寒在雪梅山庄过度，倒也算是少了些遗憾。
三日后，坤宁宫前。
薛寒安排的马车已然在宫门前候着。
看着薛寒像从前那样朝她走来时，苏灵婉心中忽然涌起难言的酸涩。
过去，她满心欢喜地与薛寒来到这里。
而十七日后，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他了。
薛寒走近了，苏灵婉仓皇地低下头去，掩去眼底的刺痛与不舍。
“听闻陛下近日公务繁忙，就这么和臣妾出远门怕是不妥。”
薛寒牵着她上马车，无奈一笑：“无碍，朕若是再不陪陪你，婉儿怕是要和朕离了心。”
苏灵婉心一颤，敛眸道：“是臣妾多虑了，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她从未和薛寒离心，只是……薛寒的心早已不属于她一人了。
闻言，薛寒将她拥入怀里，感慨道：“婉儿变得懂事了，更像一国之母了。”
苏灵婉的心口一滞，手指尖微微泛白，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是变了，为了薛寒，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马车行驶半日，在山庄门外缓缓停下。
侍女掀开帘子，苏灵婉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口泛起热意。
雪梅山庄如tຊ其名一般，那一朵朵雪中寒梅，和当年她在闵国边境时所见一模一样。
当年的那个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婉儿，小心脚下。”
苏灵婉握住他的手，小心下了马车。
只是脚还没落地，耳边便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陛下！你终于来啦！”
苏灵婉身形一僵，抬眼看去。
就见一道窈窕身影从山庄内走来，正是那让薛寒接连宠幸一月的柔贵妃——白芷柔。
第3章
白芷柔小步走来，向两人欠身道：“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苏灵婉用目光询问薛寒。
宽大衣袖下，她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原来这已经不是独属于他们的地方，早已经有新的人闯入这里。
薛寒微微偏头，错开目光，握紧她的手道：“柔儿也是闵国人，近日想念故乡，朕就让人安排她来这里歇息几日，不会影响我们此行。”
薛寒的手掌心是烫的，可苏灵婉却觉得相触的地方冰凉一片。
他曾经的桩桩誓言，都再被一一丢弃。
这时，白芷柔也道：“姐姐，妹妹有分寸，过几日便会走的。”
苏灵婉看了她一眼，将手抽出，再开口时，喉中声音沙哑无比：“既然是陛下的决定，臣妾自然无可辩驳。”
语落，周遭一阵沉默。
薛寒睨了一眼一旁的李公公，后者连忙上前道：“陛下，折子已经送至书房，请您尽快处理。”
“婉儿，一路奔波，你先好生歇息。”离开前，薛寒不忘温声安慰苏灵婉。
看着薛寒走远，苏灵婉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刀，虽不见血肉，但疼痛难忍。
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他的小动作她怎会察觉不到。
薛寒在逃避她，不愿面对她……
薛寒刚走远，白芷柔主动开了口：“姐姐，妹妹很久以前就听说过姐姐和陛下的故事，荣宠全在姐姐一个人身上，真是叫人羡慕。”
苏灵婉呼吸变重，涌起来的苦涩像是根针深深扎进心里。
从前她和薛寒的事，整个赤岭国都知晓。
可这般美好的故事之下，早已随着时间流转而遍布千疮百孔。
白芷柔不过是想借机羞辱她罢了。
苏灵婉死死攥紧手心，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过去之事柔贵妃就无须再提了。”
白芷柔仿佛全然听不出她的意思，仍笑道：“如果我也能像姐姐一样得到陛下这般宠爱，该有多好。”
苏灵婉心骤然一紧，也不等白芷柔回话，起身径直离开。
“本宫身子不适，便不陪妹妹闲谈了。”
回到卧房中，苏灵婉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思绪又蔓延到多年前，薛寒拉着她来到雪梅山庄，满眼欢喜地给她看这里的一切。
“婉儿，你看！这是朕为你修筑的山庄！从今往后，不论你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朕都会给你摘下来！”
“朕的婉儿，值得一切天下最好的东西！”
想到这，苏灵婉心中仍又生出最后一丝希望，还想从薛寒口中得到一个交代。
如果其中还有隐情，如果白芷柔的情况特殊，那她走前还能够不去恨他……
但她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了薛寒都没来，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烛灯燃尽之前，房间的门才被推开。
薛寒看见还坐在那里的苏灵婉，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
“屋中碳火都快燃尽了，怎也不喊人来换，婉儿，现在不是宫里，更加要照顾好自己。”
苏灵婉侧眸看了他一眼：“臣妾以为……陛下今晚是不会再过来了。”
“怎么会？朕是陪婉儿出来散心，自然是要陪着婉儿。”
薛寒接着去牵苏灵婉的手，却在触及那冰凉指尖时一怔。
苏灵婉苦笑道：“陛下既是记得，那这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地方，为何会让第三人来？”
她低垂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快控制不住的泪水。
薛寒叹息一声：“芷柔是闵国的郡主，为了两国相交，朕才允她来此一回，日后不会了。”
苏灵婉心一紧，她与远在闵国的兄长仍有联系，知道白芷柔根本就不是闵国人。
她试探性开口：“臣妾在闵国时，倒是未曾听闻这位郡主的名字。”
薛寒迟疑了一瞬，却仍旧选择了骗她：“婉儿多年未归，对这些事不甚了解。”
苏灵婉看着他认真温柔的神情，心底却只剩寒意。
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渐渐面容陌生，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好半晌，苏灵婉才听见自己轻声说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那本就见底的烛火晃动一下，熄灭了。
“来人……”薛寒正要吩咐下人点灯。
苏灵婉制止了他的动作：“陛下，罢了，早些休息吧。”
灯灭了也好，就没有人能看见她通红的眼和苍白的脸。
翌日清晨。
苏灵婉和薛寒才走出卧房，就见太医匆匆赶往白芷柔的住处。
薛寒马上叫住他：“这是怎么了？”
太医连忙停下来行礼：“回禀陛下，柔贵妃今晨醒来腹痛难忍，喊在下前去医治。”
闻言，苏灵婉显然感受到身边的的人语气变得急促。
“那还不快些去！”
苏灵婉看着薛寒头也不回地朝那边走去的模样，忍不住想问一句。
薛寒，你自己的心，你还能看的明白吗？
她在原地定了片刻，才收敛思绪，攥紧手跟了上去。
才踏进屋内，就见太医收起把脉的帕子，向薛寒禀报。
“恭喜陛下，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4章
苏灵婉呼吸一滞，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
她猛地抬眸看向薛寒，就见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欣喜。
而她的心却被硬生生撕碎，痛到不能呼吸。
他曾信誓旦旦和她说：“朕不会碰她们，朕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
哪怕她早已做下心理准备，还能骗自己说她只是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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