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是听到了她刚刚那番话,蹙眉不赞同。
“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你爸妈的不是,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苏方悦扫了他一眼,平静开口:“让让,我要进屋。”
陆钦州没在说什么,冷着脸转身,去了隔壁帮着搬东西。
当晚,陆钦州依旧没回来住。
苏方悦依旧没有去找人。
闭眼睡觉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快了,再等一个多月,她就能离开。
她要找一个没有陆钦州,没有苏明月,没有苏家,没有偏见的地方……好好的,安稳的过这一辈子。
隔天。
卫生所新到了一批药品,要跟部队借吉普车去镇上接,苏方悦刚好也想提前买离开的火车票,就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份差事。
只是她没想到,开车的人会是陆钦州。
看着车上的陆钦州和苏明月,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见此,陆钦州沉声解释:“明月要去镇上买缝纫机,顺路,刚好一起。”
陆钦州说完,苏明月往里挪了挪。
“方悦,快上来,我们挤一挤。”
但现在这个年代的老式货箱吉普车,车头只有两个座位。
苏明月占了位置,哪还有苏方悦的地方?
陆钦州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皱眉看向苏方悦,漠然开口:“明月怀了孩子,不能挤着,你就坐后面车斗里吧。”
虽然苏方悦已经放弃陆钦州了,但曾经真真切切的爱过,看到他这没边的偏心,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刺了婴喜爱。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爬上车斗。
车子“轰隆隆”启动。
道路颠簸,坚硬的铁皮磕的苏方悦骨头生疼,她只是沉默的忍耐着,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苏方悦,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你就能离开,去过全新的人生。
到了镇上。
陆钦州帮着把卫生所的药品运装上车,就立马陪着明月去供销社。
他难得主动跟苏方悦搭话:“你要不要一起去,给自己买点东西?”
听到这话,苏方悦不自觉拽紧挎包。
苏明月没有工作,却有苏父苏母大把的补贴,能眼都不眨花几十块买一条时髦的布拉吉,花一百块买一小盒进口的擦脸霜,她以前很羡慕。
可她在卫生所的工资一个月才十几块,她没有钱。
苏父苏母不会给她钱,陆钦州也从没给她钱。
苏方悦平静地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打算去药铺看看。”
陆钦州没多想:“行,车就停在这儿,你逛完了回来找我们。”
分开后,苏方悦去排队买离开的火车票。
从火车站出来,天又下起了雨。
苏方悦顶着挎包,冒雨跑到停车地点,却发现早已没了车子的踪影。
她拦住路边急匆匆收摊的小贩询问:“大哥,这边停着的吉普车去哪了?”
小贩推着板车着急离开,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说:“车早走了。”
苏方悦被陆钦州丢下了。
下雨没车,她只能走着回去。
回去的路几十公里,雨越下越大,走到一半,天黑了,雨也越下越大。
黄土路泥泞,随后有塌方的危险,没有办法,苏方悦只好躲进路边的破庙,凑合一晚。
第二天。
苏方悦又渴又饿,走到傍晚,迎着一路的狗叫,终于到了家属院。
这个点,家家户户在做晚饭,矮矮的烟囱飘出菜香味,苏方悦忍不住吞咽了喉咙,加快脚步回家。
发现家里点了灯,她更急切推门进去。
进屋才发现,苏明月睡在她的床上,盖着她的被子,窝在她男人的怀里。
而那从不进厨房的陆钦州,竟端着一碗粥,亲自喂着。
第4章
满室的温馨,更映衬出苏方悦的狼狈。
她盯着两人不说话。
妻子不在,和大姨子共处一室,搂抱着喂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会有多难听。
似乎是也察觉到了自己做法不妥,陆钦州难得主动解释。
“昨天的雨太大,明月家房子塌了,还砸伤了她的手,她现在怀着孕,一个人难过,我就把她接了过来。”
昨夜暴雨,陆钦州担心惦记苏明月难过,却完全忘记自己老婆还没回家。
苏方悦身上滴着水,悄无声息在地上聚成一滩。
察觉到她的沉默,陆钦州轻咳一声,把手里的粥放到桌上,转头拿起军装外套。
“你们姐俩住家里,我去部队和那帮新兵蛋子挤大通铺。”
苏方悦知道,陆钦州只是怕她吃醋吵闹给他丢人,才退了一步。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满心爱他的苏方悦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面无表情开口:“没事儿,你留下吧,姐姐现在身子不方便,你是个男人,还会开吉普车,有急事方便照顾。”
“我去卫生所住,那有单人宿舍。”
她敷衍了两句,陆钦州就顺势没走了。
苏方悦压下眼底的嘲讽,连身上的湿衣服都没换,拿上自己东西就离开了。
日子又过了半月,期间,苏方悦都没回家打扰那两人。
转眼就到了国庆节。
改革开放后,祖国的建设发展越来越好。
大家的日子更有奔头,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挂满了红旗和红灯笼。
部队也给家属们准备了聚餐,苏方悦这才又和陆钦州碰了面。
苏明月老公还是没回来,席上陆钦州一直照顾着苏明月。
“这芋头排骨我记得你最爱吃,你尝尝。”
“喝点水,温度刚好。”
“你是孕妇,不能吃凉拌的黄花菜。”
陆钦州熟悉苏明月的口味,知道她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夹菜递水,有求必应。
苏方悦就坐在他身边,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不知道的恐怕真会以为,他和苏明月才是两口子。
苏方悦依旧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吃饭。
可桌上的一位心眼直的婶子,却大咧咧喊了出来:“陆营长这端茶倒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和苏明月是两口子。”
“对了,我还听说你把苏明月这个大姨子接到家里照顾,把自己老婆挤去宿舍住了,这事是真的吗?”
饭桌上人多,苏明月的脸顿时就挂不住。
一双眼中浮起水雾,委屈着抹眼泪。
“我也不想打扰妹妹跟妹夫,但实在是男人不在家,房子又塌了,我的手也受了伤,要不是无处可去……”
她话锋一转,突然抬眼看向苏方悦。
“方悦,你要是不高兴,要不我还是搬回去吧,房子塌了一半,也是能住的。”
苏方悦还没说话,陆钦州就急了。
“胡说什么,房子塌了怎么能住?你现在还怀着孩子,要是出点儿什么事,等卫国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说着,他转头看向苏方悦,眼含警告。
“我们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瞧瞧。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已经被警告。
苏方悦不动声色地减去眼底情绪,再抬头又变成了那副温和平静的样子。
“你说得对。”
话落,有人小声嘀咕:“陆营长媳妇可真大度,换我可不乐意。”
苏方悦假装没听见,继续吃饭。
她不是大度,只是不在意了。
小插曲被揭过,饭桌上又恢复了一片热闹。
陆钦州不知怎的,一直闷头喝酒,众人散伙时,他已酩酊大醉。
几个热心肠的老哥想着小别胜新婚,不顾苏方悦阻拦,强行把人送到了她卫生所的小单间里。
陆钦州长手长脚,一个人就霸占了她的铁架子小床。
入秋了,天凉。
苏方悦本想帮他盖个被子,却在靠近时意外听到一声含糊的梦呓。
起初她还没听清,俯身凑到他嘴边,“明月”二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耳中。
苏方悦直起身,平静的望着酣睡的陆钦州,心底再无一丝波澜。
只轻轻说了一句:“陆钦州,很快,你就自由了。”
苏方悦转身出门,在中药房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早就去食堂领了早饭,她回宿舍时,陆钦州已经醒了。
他正坐在床边,桌上还摆着她买的火车票,一见她回来,就锐利质问:“你去首都干什么?”
第5章
苏方悦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陆钦州质问她,是在担心什么?
是怕她去首都闹,对苏明月不利吗?
但她还是咽下了到了口中这些话,因为问到答应也没有意义。
苏方悦放下早餐,若无其事上前收起票:“没什么,卫生所外派我去学习,我提前准备了车票。”
“先吃饭吧。”
苏方悦递上筷子,她的神态太过自然,陆钦州便没再深究。
随后又是小半月过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苏方悦的辞职审批已经通过了。
接班的卫生员虽然还没掌握全部技巧,但苏方悦贴心地给她留了笔记。
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字体,接班的卫生员叹了口气:“苏大夫,你的膏药和针灸术,我家做了几十年中医的爷爷都自愧不如,你离开卫生所真是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方悦。”
苏方悦回头,就见陆钦州走了进来。
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却没在意。
只是催促苏方悦:“明月最近吐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你跟我回去看看。”
原来是为了苏明月,难怪陆钦州主动来找人。
苏方悦已经见怪不怪。
她把手里的册子推给接班的卫生员,耐心叮嘱:“你先自己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我。”
说完,她背起药箱,路过陆钦州。
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走吧。”
一进家门。
苏方悦发现屋子完全变了样。
之前空荡荡的屋子,现在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苏明月买的缝纫机,又多了钻石牌电风扇,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昂贵的雪花牌冰箱。
看着床边的毛绒地毯,苏方悦下意识捏紧了药箱背带。
苏明月见她回来,作势就要下床,被陆钦州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