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贼?”沈降重伤刚愈,吹了会儿风更显憔悴,他轻咳两声:“咳咳,我们虽是犯人却也是朝廷命衙差亲自押送的犯人,什么样的马贼赶来劫道?
劫不成功便罢了,若真叫那些马贼劫成功了,可不是满大周的喊新帝无能,区区马贼也能踩在他脸上吗?”
问剑不说话了。撂
沈降咳嗽之后,苍白不见血的脸颊反倒被激出几分红。他笑道:“你也说这些野狼毫无理智、不通人性,那野狼发疯冲下山袭击流放队伍岂不是很合理?
即便这个法子也可能会担上无能名头,但他大可以推到前面那位小皇帝头上,说他治下不严,什么酒囊饭袋都敢任用。
若处理得当,未尝不能将流言急转,进一步助他稳定人心。”
¥
“啊,我受不了了!救命!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与野狼对峙的一个衙差心理素质太差,在群狼怒嚎中丢盔弃甲,横在身前的重剑“砰”一声落在地上,激碎数块土渣,夺路而逃。
“不许退!都不许动!”曾虎勃然大怒,顾不上那个逃跑的衙差,冲余下人大喝。撂
然,为时已晚。
狼群最是敏锐,狼王更是洞若观火。
它刹那便明了过来——对面那些两脚兽不过是虚张声势,实际根本不敢与它麾下精英硬砰。
狼王狼嘴咧开,尖锐犬齿呲出唇外。遥遥看去,竟像是露出了一个奸诈诡谲的笑脸。
“嗷呜——”
它仰天长啸,狼鸣乘风而上在空旷的天空四散游荡,如尖兵号角,吹响攻势。
数不清的灰狼、黄狼从树后、草中鱼贯而出,低吼着露出尖爪扑向受惊的人群。撂
眼看着跑的最快那只就要咬上一个被吓傻的男童,曾虎赶忙挥刀劈下,勉强吓退那条灰狼。
但这种行为却吸引了狼的仇恨,那狼也不去追其他人,死盯着曾虎方向,恶臭涎水从牙刃、唇齿滴滴答答留下。
“快跑!”曾虎与狼对峙,一点不敢挫眼,背对着人大吼。
吼声惊动抱着男童的妇人,那妇人原被吓得双腿虚软,只来及抱住孩子背转过身,以血肉之躯直面狼爪。
被曾虎一吼惊醒,她眼泪滚出,不知从哪儿冒出力气,抱着孩子,将他的脑袋死死按在自己的脖颈间,没命朝远处疯跑。
她的绣鞋早已破烂,一步一个血脚印,双脚很快被粗粝土路割得血肉模糊,风从她胸腔里穿过,一阵阵凉。
她喉中很快有铁锈味涌出,呼吸也变得沉重,胸膛里像是塞了个破风箱似的喘。撂
可她不敢停,也不能停!
玉帝菩萨如来仙祖啊……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
拜托,请救救她的孩子吧!
第二十七章:她是神!是救世救苦的活菩萨!
“啊!”琬
她跑的太快太急,一时失察抱着孩子摔倒在地。
不甘的泪水汹涌而出,女人眼中终是流出几分怨恨——恨世道不公!恨苍天不怜!
胸中提起的那口气被摔散了,不勤锻炼的四肢更生出剧烈运动后的沉重滞涩。
女人趴在地上,她起不来,也不想起来。
她跑不动了,起来也终究要被追上,索性匍匐在地,拼命用纤瘦的身子挡住身下嗷嗷大哭的孩子。
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死,但若非要在她和孩子中选一个,她更希望她的孩子能活。
她闭上眼睛,内心不断乞求——希望那狼吃了她能填饱了肚子,不要再吃她的孩子。琬
女人的选择是很多女子母性被激发时的写照,但也有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父母。
只要他们活着,想要多少孩子不还可以继续生?
这些人在面对狼袭时往往会将孩童、身边人推出,以期用他人血肉暖热狼血,填饱狼胃,换得自己活命的可能。
女人在闭眼等死之前便眼睁睁瞧见一圆腰大肚的肥汉将襁褓中的孩子丢入狼群,趁机拉住妻子的手拔腿奔逃。
那女子面上似有不忍划过,最终还是狠心扭了头当没看见婴孩尸首分离,当没听见婴孩的惨烈哭嚎。
人为利聚也能因利而散,狼多人少。
他们能用孩子冲出一回儿却躲不过第二回,只不知,下一次又将是谁舍弃谁呢?琬
女人胡思乱想,因过度惊恐、绝望而混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时而划过人性深思时而走马灯般回忆过往,突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闯入她涣散飘忽的视线中。
“能起来吗?”
宋清池一刀砍下狼头,狼血顺着锋刃溅湿一片泥土。
她脸上也沾着血,眼神冷肃如地狱修罗。
没等女人回答,抬手抓住她背心处的衣物,如提包裹一样将她提起来甩飞出去。
女人完全被吓傻了,叫也没叫出一声,脑子更混沌不清,一时竟不知提起她的人是神是魔。
等她回神,只觉身后有一股温柔强大的力量在她即将落地之际托举住她的身体做了缓冲,让她不至于狼狈衰落。琬
她捂着孩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了,稚童从她颈窝处抬起头,哭声止歇,呆愣愣望着那提刀撞入群狼中,转眼手刃狼群的人,稚语满是崇拜:“娘亲,那是谁?她好厉害,我以后也能成为和她一样厉害的人吗?”
被吓傻的女人这才回过神,她被宋清池甩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本应迅速逃命,但她却放下孩子站起身,引着小孩郑重朝宋清池的方向行使跪拜大礼。
稚童懵懵懂懂,不知缘故却一丝不苟跟着照做。
他听到他娘亲含着热泪,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她是神!是救世救苦的活菩萨啊!”
“快,孩子,快跟为娘一起拜神,跪谢她的救命之恩!”
¥琬
这对母子只是混乱人群中一点渺小缩影,他们的行为并未引起大范围注目。
毕竟狼吼还在耳边,狼牙随时等着咬断咽喉,狼爪轻易便能扯烂皮肉。活命已然让众人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还有这闲心去观察他人?
宋清池一刀挥出,又斩断狼喉救下一人,她呼吸微喘,逮了袖子飞快擦掉脸上飞溅的血。
在她左侧,问剑不知从何搞了把刀,手腕翻飞,将长刀耍出虚影;右侧,曾虎体力不济,动作已然凝涩,被一头灰狼抓住机会,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啊!”曾虎疼的大喊一声,下意识挥刀,右手手腕却被黄狼抓伤,长刀被迫离手。
灰狼眼中有兴奋流出——这个杀了它诸多兄弟的讨厌鬼终于要死了!
只消它牙刃用力,瞬间便能扯下他一条胳膊,它要给枉死的狼兄狼弟报仇!琬
曾虎看穿狼眸透出的森然杀意,眼中绝望溢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刀破风而至,从狼后颈笔直插入穿透咽喉,力透狼骨,破出的刀尖甚至有半寸刺入曾虎皮肉。
他与狼齐齐倒地,问剑疾行赶去,拖着他上半身紧急将人带离。
¥
这样打下去不行。
这些狼跟疯了一样只顾着袭击伤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们这里大多又是手无缚鸡之力还被捆住手脚的犯人,根本打不起这样的消耗战。
宋清池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如何逼退这些狼群,却听一声吼——琬
“宋清池!”
她下意识望去,见她便宜夫君正趴骑在一头足有六七岁孩童身量的巨狼身上叫她。
沈降牙关紧咬,脖颈青筋暴露,双手死死扣在狼颈上,分开的双腿锁在狼腰,任凭那巨狼如何跳跃、拧身,如粘在它浓密的狼毛身上一样四不松手。
宋清池疑心,如果不是要喊她,引她注意,她便宜夫君估摸着连牙都要用上。
真不知他拖着那副半残的身体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看他身上殷出的大汩鲜血,想来也历经了一番心酸。
宋清池唇角极快扬了一下,又听沈降喊:“杀了这只狼,快,它是狼王。
杀了它,群狼无首自会退缩。”琬
狼王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嗅出了危机,拧身摆尾的动作突停,一声狼吼发出竟召了最近的一匹黄褐色的狼过去,显然是要双狼齐动彻底击杀沈降。
沈降光将自己固定在狼身上给宋清池做提示便以不易,他显然没有更多的精力应对另一只狼的獠牙。
但他还有宋清池!
宋清池动作飞快捡起曾虎落在地上的刀,看也不看随手甩出,长刀却像长了眼飞向扑向沈降的狼,吹发立断的刀锋如削豆腐一样刺穿狼腰,同时也将那头黄褐色的狼撞飞出去。
她动作未停,肌肉仿佛早已形成记忆,行云流水握住另一头狼尸身上的刀,肩肘发力带动手腕,竟直接将那刀带着狼一起提起,利用狼自身的重量让死死卡在它颈骨中的刀刃脱离。
“夫君别怕,我来救你啦。”tຊ
她大大咧咧应声,过去手起刀落转瞬劈下狼头。琬
狼血嘭溅,沈降和巨狼一同砸进泥土。
宋清池高举手中狼头,提气怒喝:“你们狼王已经死了,你们还不速速退下!”
原本这些狼应该听不懂人话的,可宋清池同时引动异能勾连草植形成玄妙气场。
狼是最敏锐也最多疑的动物,任何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