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过后,又是大旱三年,疾病饿死者无数。
在饥荒之下,人性、法度都已崩坏,奸恶之徒频出,恶人大行其道,民不聊身,苟活艰难。
桑桑本弱又带着孩子,身上唯有点薄粮在身,却也只够糊口几日,就是因为这点粮食,还差点被人害死。
往常好言好语的邻居忽然变成杀人夺食的饿狼!
若非她奋力挣扎、以命相搏,最后反杀两人,他们娘俩恐怕要命丧黄泉!
从此她多次搬离,颠沛流离之际,在永州遇到旧日友人红袖和他的夫君,这才落了定。
也就是同年,竟于街头上遇见已经断臂流浪的霍刀,她并没问他缘何也无家可归。
从此,他便厢房地住下了,也算是有了照应。
那三年的日子澧朝上下崩坏,如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万物都要凋敝下去。
丰和三十三年盛夏,一场暴雨,解救万物。
当年那场暴雨带走多少生命,这场暴雨,就挽救了多少生命。
不可谓之神,不可谓之笑。
又三年风调雨顺,人民得以休养生息。
当年三月,贺靖之在自己的封地养兵练兵,他早已将流民收纳成兵,勤加锻炼,又吸纳不少人,竟成了比天下第一将军还威风的存在。
守疆边、杀倭寇、屠贪官、收流民、建堤坝...
短短六年,做的都是造福百年的大善事,他平宁侯的名声早已誉满天下。
只是传言皆道,平宁侯年纪轻轻就半头白发,皆是和那玉面诸葛结下一段不解之缘缘所致。
要提到这青云城的“玉面女诸葛”,那更是神之又神!玄之又玄!
当初十几万流民无依无靠,不知从哪里降下来的天仙神女,不仅面容胜雪皎洁,为人更是清风明月菩萨面,挽于十几万流民于水火之中,立下厚德丛丛。
可惜,天妒美人,丰和三十年的那场大水,她为救一女童而被洪水卷走,音讯全无。
可时间长了,却有些话儿传出,说有人在那堤坝处见过她的身影,她同世人道明缘由,原她是菩萨身边的道童下凡,功德圆满后就成仙去了。
当年的那些人都感动不已,甚至为她建起造祠堂,供奉起了香火。
当年十月,新皇李桢却突然暴毙,七皇子李祎顺利登基成皇,大赦天下。
只是世事如何变化,也与她毫无干系了。
她只求在这大雪天里得一袋炭火,再不贪求什么。
“这雪下得实在是怪,不过才十月,怎么一夜之间下了这么厚的雪?...这些年若没有霍大哥你,恐怕,我们娘俩都活不下来...”
“何必这么说?”
霍刀站在光外,看着在火光里摇动的桑桑,“我是个粗人,断了臂,又无权无势,什么都帮不上你,只能做些谁都能做的体力活儿,这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是花银子也能找到这样的人。”
“可如今霍某有个落脚之处,已是心满意足...霍某原是无依无靠无所牵挂的,死了也没人在意,是夫人好心收留了我才是...霍某,感激不尽...”
他鲜少说这样多的话。
两人一对视,微有熏热流转。
“我回西厢房了!”
桑桑低首,望着连衣裳都忘记拿走,只穿一身单薄急急地回自己屋子的这个独臂男人的背影,逐渐失神。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大雪连下三日,霁。
桑桑醒来的时候,半个院子的雪都被霍刀收拾了个大半,这才过辰时,想来他是半夜起来的。
她低首,看了看身边睡得酣甜的小千帆,他有个小习惯,睡觉的时候总是撅着个小嘴,她给改了多少次也改不过来,索性就不去管了。
总是以后有婆娘来笑话的。
见他的厚被子有些偏移,露出部分小肩膀,便重新掖一掖紧,又将自己身上稍薄一些的棉被也压在他半个身子上,辰时总是很冷的。
起身下炕,又利索地穿上厚毡鞋,穿上厚厚的兔毛大氅,虽然这大氅是她在当铺里买的别人用过的,可是既便宜又保暖,比那新的便宜个一半还不止。
推开门,就有冷风卷着地上的碎雪花扑在她的脸上,她忙回身儿,栓紧了门。
“掌柜得再睡一会儿才是,这离日出还早着呢!”
这样冷的天儿,霍刀的头上竟冒着亮晶晶的汗,桑桑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抄起家伙就要同他一起收拾院子。
“不用的,我如今虽是断臂,可这点活儿,还是能干的!”
他抢了好几遭,桑桑几乎要被执拗的他气笑,“好,我不跟你争了......那我去做朝食!就做个...红烧水晶肘!再蒸一屉热腾腾的牛肉包子,可行?”
这大冷天的,需要吃些厚厚的油脂才可以御寒。
霍刀听了,不免也吞了吞口水,冻得发硬的阔面上,咧出一个有些发傻的笑。
叫转过身去的桑桑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走进东面的小厨房,见地上横条顺捋地放着早就劈好了的柴。
低下头往灶里一瞧,里面引火用的松木,也都拿刨子刨好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只等她手里的火折子一引,便着了起来。
小院儿里,升腾出一股袅娜之烟,卷着烟火味,直通云霄而去。
及至金乌慢悠悠地钻了出来,别人的院子里还都大雪覆满半人高,她的院子却早已被收了个干净。
霍刀将院子里的雪远远地推到路边儿,顺便把门前路边的雪都铲到了路上。
隔壁麻婶儿捏着还睡眼惺忪的自家老头子的耳朵,艰难地趟着雪,将他拎到了路上,对着霍刀颇为礼貌的点点头,还带了点儿笑意,一瞧,便知道是还算温顺知礼的中年女子。
谁知,一扭头儿,指着张大的鼻尖就破口大骂了起来,“烂肚眼儿的老贼鼠!整天儿的就知道瞎晃,不是赌钱就是喝酒,连个院子也不扫!瞧瞧人家的这男人,也算是个男人!再瞧瞧你!长个软棒槌不如早晚割了去!皇宫里的太监也比你有气性些!......”
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整天街什么都听不见,就听见麻婶儿的叫骂声。
这几年来的早晨都是这么过来了,可她骂的实在难听,霍刀听了也是满头的官司,不欲多掺和,提了腿就往院子里来。
桑桑这时候也给小千帆收拾完了,一挥手,朝他笑着招呼,“烤烤手罢!”
霍刀脚步未停,更快了些。
对着火盆里的炭火,伸出手去烤,暖呼tຊ呼的热气轰走了寒冷,叫他硬朗的手,也逐渐发软了起来。
“怎么骂了这两三年,麻婶儿肚子里的话还没使干净?倒是又编出了不少的新词儿了!”
隔壁的张大、麻婶儿是这儿老住户,两人只有一个儿子,两年前去从了军,如今就剩下他们两个孤老。
麻婶儿平常靠摆个针线摊子营生,张大整日游手好闲,就靠他婆娘养着,原本也没有多少花销,只是他这两年迷上了赌博吃酒,银子到处欠的都是,日子就越过越紧巴,偏又不肯出去找营生,街坊邻居背地里没几个看得上他的。
小千帆揉着眼睛,问道,“麻奶奶说的、那要割掉的软棒槌是个什么东西?可是用来打人的?若是